出行小記

刁菘堅

最近一段時間，我老是忙著在家寫教案，眼睛十分疲憊，大腦也變得昏昏沉沉，感到與外面的世界幾乎要脫節了，便尋思著找一個悠閑的周末到外面走走。

我本想把手機也留在家里，自己獨自到外面去散步，但我發現這會讓我感到不安與惶恐，終究還是把手機帶上了—為了更好地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我關閉了它所有的通知功能。

一大清早，東方既白，我便從臥室的床上移到客廳的陽臺邊。溫暖的光線透過窗戶照進了客廳，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和清潔工人的掃地聲混合在一起—這一切都在提醒著我，充滿生機的早晨已經來臨，新的一天在人們還在做美夢的時候就已經悄悄開始了。

洗漱完畢，我緩步來到了樓下的小公園里去感受久違的清晨時的大自然。許久沒有出門的我竟對外面的世界有些不適應，我的雙眼掙扎了許久才適應得了早晨微弱的光線；清晨的空氣里帶著幾分潮濕，地面上還有一些沒有干透的水灘，就連樹上都掛著一些晶瑩的水珠。鳥兒飛過天際，當它們踩在枝丫上時，樹上的小水珠便緩緩掉落下來，而樹底下早早爬出來覓食的螞蟻則小心翼翼地避開掉落下來的龐然巨物。南方的夜晚總是喜歡下雨，昨晚當我還在安靜的室內熟睡的時候，外面下的一場小雨可能就足以讓這個小公園的生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再晚一點兒起床，我甚至還不能察覺到昨晚竟下過一場雨—這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發生著。清晨的公園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影，那是幾位老者在公園的四角悠閑地散步。趁著人還不是很多，我極力呼吸著公園里的新鮮空氣。我感受到了雨水的清香、泥土的芬芳、附近早餐店的煙火氣、豆漿車上的豆味混雜在一起的味道—這是我在室內幾乎沒有聞過的味道。我珍惜這一段珍貴的時間，因為我知道，等會兒公園的人多起來，世界又會逐漸回到喧囂。

吃過早餐，我計劃轉移去另一個地方。與公園不同的是，下一個地方充滿了人間煙火—一家坐落于大型商場外面的面館，也是我以前在中學時期經常會去的一個地方。早上八點多的公交站臺還不算很多人，但足以從中看到各色的人生活的各色形態。在我面前站著一對如膠似漆的小情侶，他們正高興地計劃著下車后要到哪里去玩兒，即便未曾相識，我也能從他們的眼睛中感受到一種幸福和快樂；站在我旁邊的則是一個穿著緊身白襯衫的中年男人，他的目光時而盯著眼前的公交站牌，時而反復地看著自己的手表，看樣子是準備去上班；還有在附近反復地走來走去，打電話督促自己的孩子記得吃飯的中年婦女，以及一群勾肩搭背、開心地開著玩笑的青年們……

坐上車后過不多久，我便到達了目的地的車站。憑著記憶中的印象，我徑直去尋找那家面館。我走了一段直路，來到了一條巷口，那熟悉的面湯的味道從巷尾飄到巷頭為我指明了方向。隨著激動之情在心中的滋長，我的腳步也越來越快，似要跑起來一般。我一口氣走到巷尾，停下來，側轉身一看，這家店還在！讓我欣喜的是，它的招牌除了裝飾翻新過，門面幾乎毫無變化，店名也沒有改變，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這是我在中學時期便經常來的一家店，自從我高中畢業，便再也沒有來過。之前，我總是想著以后還有大把時間，總會還有機會來的，不知不覺間竟已過去了三年的光景。我曾經很害怕它會倒閉，雖然我也明白“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可現在讓我慶幸的是，它確確實實還在這里！我走進店里，站在中間觀望了一下四周：除了墻上的裝修翻新過，室內的樣子幾乎沒有改變，只是增添了幾分現代的氣息。我隨便找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坐下，看著桌子上的新菜單，我從一堆新菜式中找到了以前的招牌菜。點餐的時候，這里仍然是那位熟悉的阿姨在親自給客人下單。和從前相比，她的樣子變化并不算特別大，只是頭上的那幾根白發和臉上的皺紋顯示出歲月在她臉上劃過的痕跡。她用結了許多繭的手拿著筆和一個單子，溫和地走到我身邊問我：“小伙子，要吃些什么？”看著她和藹的笑容仍如從前一般，我也仍如從前一般地回答道：“要一份招牌牛肉面，不加辣。”唯一不似從前那樣的是，這次我只下了一份單，因為我與之前那些經常結伴前來的老朋友們早已失去了聯系。我們總是想著還有一大把光陰，不用著急著去見面，可是現在卻漸行漸遠，最終慢慢地成了陌生人。

吃完這碗面，我便到這家小店的周圍去逛了一下。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街口的老店鋪一直矗立著，見證著這里發生的每一個故事；路旁的幾棵大樹一直為這里的房子守候著，就連喜歡在天空中自由飛翔的小鳥，也未曾舍棄過這里。

一不小心便走了一天，不知不覺間，夕陽西下，旁邊的幾間小屋飄出了飯菜的香味。我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已經是傍晚五點多了，我趕緊回到公交站里候車，可還是趕上了晚高峰。今天的晚高峰又變成以前的人擠人了，我被人流推著走上了車，仿佛是在一條河流中被沖走的一滴水。在車上，我透過車窗看著街邊的車水馬龍與高樓大廈，不禁感嘆時光易逝，也暗暗地贊嘆家鄉巨大的變化。

路過烈士紀念碑站時，我的眼眶有些濕潤。我們出生于一個相對和平的年代，更是生活在了一個安全的國家，身邊平凡的點點滴滴可能都是為我們浴血奮戰的烈士先輩們夢寐以求的生活。明天和意外，我們永遠不知道哪個會先來。我們身邊平凡的人、事、景，可能都會在某一天沒有預兆地消失，如那許久沒有聯系的老朋友，那小時候經常去的舊餐廳，那美好的自然之景……世上有著太多太多稍縱即逝的事物，或許它們顯得如此平凡，但彌足珍貴，值得我們去好好珍惜。

到站之后，我從面前密密麻麻的人流中慢慢地擠了出來，匆匆忙忙回到了家。趁著母親還沒有做好飯，我爬上天臺眺望了我所在的這座城市—夕陽下的梅城又恢復了熙熙攘攘的景象，繁華的燈光在城市的四角一點點亮起。我知道，我的家鄉又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