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博物館藏溫楚珩舊藏成扇賞析

孫黎生

關鍵詞：溫楚珩 成扇 扇骨

武漢博物館收藏有一批溫楚珩舊藏成扇，約30 余柄。溫氏收藏的這些成扇均出自近現代名家之手。集中收藏如此多名家題扇作品實屬罕見，而目前在其他博物館中還沒有見到溫楚珩的成扇藏品。20 世紀70 年代輾轉入藏武漢博物館的這批名家折扇，顯示了溫楚珩癡迷于折扇收藏的特殊情懷。

溫楚珩（1885 ～ 1965 年5 月9 日），原名廷杰，后改名璞，字楚珩，即以字行。北京人，祖籍山西洪洞。同盟會會員，辛亥首義骨干。肄業于北京測繪學堂，1905年3 月以公費留學日本，加入同盟會。1906 年歸國，在武漢與詹大悲、陳冤雅、查光佛、宛思演、張東屏等從事革命活動。曾傾家資助詹大悲等辦《大江報》，宣傳革命思想。辛亥革命武昌起義時，任漢口軍政分府政務處長。1911 年辛亥革命漢口戰事失敗，溫楚珩與黃侃一同登船沿江而下至小池口，并折轉至黃家，黃侃將其妹黃淑貞許婚于溫楚珩。抗戰勝利后，溫楚珩回湖北，任武昌中華大學會計主任、辛亥首義同志會審查委員。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歷任武漢市監察委員會委員、湖北省人大代表、湖北省委參事室參事、湖北省辛亥首義回憶錄征集小組成員等職。曾任第一屆（1955.2）、第二屆（1959.6）、第三屆（1964.10）湖北省政協委員。1961 年辛亥革命五十周年赴京出席紀念大會。1965 年5 月病逝。

溫楚珩前半生長期為革命事業奔走，在享受短暫閑居生活時癡迷于成扇的收藏。尤其是在1928 年至1932 年閑居北平時，楚珩為收藏名流大家題扇作品，廣結人緣，游走于前清遺老、政府官員、書畫篆刻家、學者之間，請他們為自己題扇。雖然目前沒有更多的資料顯示溫楚珩是如何延請這些名家為自己題扇的，是通過交換或者贈予，有償或者無償，我們不得而知，但從目前武漢博物館收藏溫楚珩的31 柄折扇我們發現，溫楚珩收藏折扇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一、延請名家題扇

從武漢博物館藏溫楚珩藏扇來看，楚珩多延請名家為其題扇。這些名家有前清官員，如李哲明、張壽齡、劉春霖、姚華、鐘剛中等，民國政府官員如陳漢第、許寶蘅、余紹宋、祝書元，書畫、篆刻名家如胡佩衡、顧兆蘭（女）、管平、陳蕃誥、方若、徐操、王云、曹克家、馬晉、樊虛、王福庵、唐源鄴等，學者如馬敘倫、樊增祥，以及后來身事偽政權的鄭孝胥、陳曾壽。

溫楚珩請名家題扇有一個特點是藏器待時。如在1930年春，他邀請著名女畫家顧兆蘭在其素扇一面作山水圖后，并未立即尋方家完成作品。直到當年夏天，溫楚珩才尋得前北洋政府徐世昌總統府秘書官吳心谷完成折扇另一面作品，吳應溫之請，臨漢隸《石門頌》部分。吳心谷擅詩詞，精研六法，編著《歷代畫史匯傳補編》，著有《許氏說文微》。從成扇吳臨《石門頌》（部分）可以看出，吳氏書風雄渾厚重，隸字多用圓筆，線條沉著勁道，結字舒展放縱，于小小的扇面之上也能顯示隸風的厚重、樸拙。（圖1）

又1925 年春，溫楚珩請時任北洋政府教育部次長馬敘倫為其素扇賜墨寶，馬敘倫欣然答應，長短式行楷書寫詩人沈說《紙衾三首· 其一》《紙衾三首· 其二》《明融盆池二首· 其一》三首七言詩，題書字體秀麗勁健，自然妍美，風神竣朗，得歐、褚神韻，清逸超群。溫楚珩仍未立即為折扇另一面尋作。等到1931 年夏，他才有機會請前國務院秘書長、著名書畫家陳漢第為閑置六年的這面素扇題賜墨寶。陳漢第擅寫花卉及枯木竹石，尤善畫竹，為溫楚珩畫滿幅《墨竹圖》。此圖竹竿韌挺，竹葉修長，墨色濃淡適宜。竹葉雖然濃密緊蹙，但似搖曳生姿，筆墨淋漓之處，亦符合竹性。作者做到了胸有成竹，展示了精深的繪畫技藝。（圖2）

以上兩例表明，溫楚珩收藏折扇作品不求立即賦予兩個素面以丹青毫素，若他認為在沒有尋得合適、理想的方家名人為其撥冗題扇時，為保證自己收藏成扇作品的考究，他寧愿留出成扇素面，待時機巧合時再邀名家題扇賜作。

二、追求精致的扇骨藝術

溫楚珩收藏折扇并不僅僅追求扇面作品卓越的藝術水準，他還對折扇大骨的藝術性有頗高要求。如他在20 世紀20 年代收藏了一柄素折扇，扇大骨竹刻畫《榴開百子圖》，落款“金城”“北樓”。金城即當時著名書畫篆刻家金紹城（號北樓）。金紹城博學多才，書畫篆刻金石六藝無所不精。金城在山水畫方面，承繼馬遠、夏圭，人物承唐寅、仇英，花卉擅襲惲南田之沒骨畫法，而且在前人基礎上有所創新，對傳統繪畫技法及理論極有研究，為清末民初畫壇傳統派的領軍人物。溫楚珩收入這柄金氏扇骨作品成扇后，在1930 年他又請晚清最后的科考探花、著名書法家商衍鎏為其完成折扇一面的行書作品，請著名書畫家朱葆慈完成另一面的《梅竹圖》（圖3）?？梢哉f楚珩收藏的這柄折扇集名家書法、繪畫、竹刻于一體，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

1931 年夏，溫楚珩請時居北京的惲派代表畫家謝陽為其一柄折扇題《花鳥圖》，請前政府總統顧問、中華懋業銀行經理張壽齡于折扇另一面行書《資治通鑒· 梁紀》（部分）。扇面作品完成后，楚珩延請張志魚于一扇大骨竹刻《景耀八石弩機銘文》。張志魚，又名張志漁，字瘦梅，號通玄，北京人。能治印，善書畫，精刻竹，擅長于扇骨上刻名人書畫，獨創沙地留青皮刻法，據說曾刻扇骨八千余柄，造詣極深，為京派竹刻第一人。另一扇大骨竹刻作品為《宜矦王洗》銘、《王莽權》銘，是溫楚珩請民國著名收藏家、書畫家朱靜庵完成的?？上攵駷樽非笳凵茸髌返耐昝?，對扇大骨的藝術審美也精益求精。（圖4）

溫楚珩藏扇中有一柄延請晚清最后一位科舉狀元、書法家劉春霖和著名書畫家、收藏家方若共同完成的成扇作品。此扇一面為方若所畫《風竹圖》，另一面為劉春霖楷書董其昌《畫禪室隨筆》（部分）。一枚扇大骨為竹刻描金《貓魚圖》，為當時著名篆刻家壽石工作品。壽石工號印匄，書法學歐陽詢、米芾，后轉六朝碑版，有著剛勁流暢，富有金石氣的風格。壽石工亦是同盟會成員，與溫楚珩一樣曾參與辛亥革命。另一枚扇大骨刻晚清詞人蔣春霖《水云樓詞》（部分），由吳迪生完成。吳迪生，又名吳炎，北京印社主人，壽石工、齊白石入室弟子。吳氏工書畫，治印，刻竹，擅將名人書畫摹刻于扇骨之上，民國年間著名竹刻家，與另一位竹刻大家張志魚齊名。（圖5）

又如溫楚珩收藏的一柄成扇，一面作品采用邊角構圖的形式繪《人物圖》， 跋款云：“ 楚珩仁兄之承，辛未五月擬馬和之，大意若妙。徐操作于霜江小筑。”作品寫于1931 年，作者為著名畫家徐操。徐氏字燕蓀、燕孫， 專攻人物仕女， 以宋元為宗， 落筆遒勁，衣紋跌宕，有宋畫家梁楷遺韻。此《人物圖》摹南宋畫家馬和之筆意，繪一長者飾頭巾坐于磐石上，一條盤蛇圍繞。坐者長髯修眉，衣著線條流暢，有曹衣出水之感。畫面整體意境迥出塵囂，有傳統釋道畫的超然脫俗之氣，寥寥筆畫，顯示了徐操嫻熟的傳統繪畫功底。成扇另一面作品的作者是曾任民國北京政府國務院秘書長的許寶蘅。許氏是清末舉人出身，書法家。此面作品為灑金蠟紙，書文系許寶蘅錄師遽敦、史仆壺、曾仲盤三件青銅器金文，分段式書寫，筆力沉雄，結構疏朗，錯落有致，書風能得金文神髓。成扇兩大骨一刻魯公鼎銘之文“魯公作文王寶尊彝”，龍節銘“一檐食之”；一刻癸亥父己鬲鼎銘文“癸亥王徒刊作冊妝新室，王賡作冊豐貝太子錫”，款“翔云書”，刻印“余”。作者余伯雨，字佛元，號江東老龍，又號雕龍軒主，南京人，晚清民國時期刻骨大家，擅單刀刻。一柄成扇集畫家、書家、刻家作品于一體，體現了溫楚珩收藏成扇的一番用心。（圖6）

溫楚珩收藏的近現代名家題扇，不僅展示他對傳統成扇的癡迷與喜愛，也為我們保留了一筆精致的傳統扇文化財富。以下表格列出的是武漢博物館目前在藏的溫楚珩所收藏的名家題扇，這也為我們了解傳統書畫藝術與扇面文化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