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錯的校服

李一

01

初春的陽光燦爛而澄澈，暖暖地灑在校園里。

籃球場上，五年級三班正在上體育課，一群男孩在喧鬧中打著籃球。

“書凱，看球！”張啟航大喊一聲，把籃球隔著三個男孩傳給了王書凱。

王書凱向上一躍接住籃球，靈活地左一躲右一閃，跑到籃板下騰空跳起，將球投進了籃筐。

“好，進球得分。”擔任裁判的體育老師大喊。圍觀的同學們都報以熱烈的掌聲。

這時，一個扎著馬尾的女生跑到場邊大喊：“王書凱，門口有人找！”她一邊喊，一邊指了指校門的方向。

“小馬替我。”王書凱將球拋給在人群中觀戰的一個高個子男生，然后邁開修長的腿向校門方向跑去。

迎著春日的陽光，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笑瞇瞇地站在校門外。

王書凱驚喜地喊道：“爺爺，您怎么來了？”

“小凱莫跑，當心摔倒了。”爺爺笑著說。

王書凱站在爺爺面前，他發現爺爺好像更加瘦小了，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了，那些皺紋因為笑容而交錯縱橫，顯得很慈祥。

爺爺撫摸著王書凱窄窄的肩膀，心疼地問：“俗話說春捂秋凍，你怎么才穿一件衣裳？”

“我和同學們打籃球呢，打熱了就把校服脫了，您看我還出汗呢。”王書凱說著撩開額前的短發，頭上果然有一層薄薄的汗珠。

爺爺掏出一方干凈的舊手帕，想給孫子擦擦汗，王書凱卻抬起手臂，用袖筒胡亂在臉上抹了兩下：“不用，這樣就行了。”

原來，爺爺大清早搭乘鄰居劉伯伯的農用車進市里來賣自己種的中藥元胡，順便來學校看看孫子。

“爺爺，您住幾天再走吧。”王書凱拉著爺爺的手說。

“不行啊，家里還有一攤子事呢。”爺爺說著把一個天藍色的無紡布袋遞給王書凱，“我給你買了雙運動鞋，看看喜歡不？”

“爺爺，我有鞋。”王書凱忙擺手。

爺爺不由分說地把袋子塞到他手里：“我得走了，老劉還在車里等著呢。”

說完，他扭頭向學校對面走去，走了兩步又想起什么，從衣袋里掏出一個裝方便面的塑料袋，拈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元鈔票遞給王書凱：“這錢給你，買點兒零食和學習用品吧。”

“不要，我還有零花錢呢。”書凱又是搖頭又是擺手。

爺爺佯裝生氣地說：“小凱聽話，這是爺爺的心意。”

他把錢放在王書凱的手里，轉身離開了。看著爺爺消瘦的背影，王書凱的鼻子有些發酸。

王書凱提著袋子回到籃球場，好友汪亮一看就嚷嚷起來：“好土啊，誰還穿這種運動鞋？”

“這是我爺爺給買的，你不要亂講。”王書凱皺著眉頭，揮了揮拳頭說。

汪亮吐吐舌頭，又縮縮脖子，露出了一副滑稽相。

王書凱走到掛著校服的單杠前，把那張皺巴巴的鈔票塞進上衣口袋里，拉上拉鏈，又返回場上和同學們打起籃球來。

02

張啟航走在放學的人群里，心不在焉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腦海里浮現出昨天發生的一幕。

“您能給我五十元錢嗎？我想買套拼圖。”張啟航問正在擦地板的媽媽。

“你的零花錢呢？”媽媽頭也不抬地說。

“我每月只有十元零花錢，一套拼圖要四十多元呢，啥時候才能攢夠啊。”張啟航嘟起嘴巴。

“等你攢夠了再買唄。”媽媽說。

“可是萌萌周五就要過生日了，我總不能告訴他‘等我攢夠買禮物的錢，你再過生日吧。”張啟航不滿地說。媽媽聽了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那你可以買一件自己能承擔得起的禮物呀。”媽媽建議。

“萌萌送我的生日禮物就是五十多元的，總不能相差太多吧。”張啟航說。

媽媽直起腰，看了張啟航一眼，拎著拖把頭也不回地走了。

“咦，您咋走了？”張啟航沖著媽媽的背影大喊。

“也是，媽媽咋可能給我那么多零花錢。”張啟航嘆了口氣，把手揣進校服口袋里。

咦？指尖觸碰到一張軟綿綿的紙，張啟航掏出來一看，竟是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元紙幣。

“一定是老媽給的！媽媽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呢。”張啟航激動地想。

這套拼圖張啟航看了很多次了，是一套1000片的《太空旅客》拼圖，有宇航員、飛船和太陽系八大行星。看到他走進店里，導購姐姐心照不宣地把拼圖拿下來放在柜臺上。

一進家門，張啟航就開心地大聲喊：“老媽，我把拼圖買回來了！”

家里靜悄悄的，他抱著拼圖在屋子里轉了一圈，在客廳的茶幾上看到一張紙條，原來媽媽去醫院照顧生病的小姨了。紙條上寫著：“我今晚不回來了，你和爸爸把飯在微波爐里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03

回家的路上，王書凱給爸爸看爺爺買的運動鞋，他說：“爺爺還給了我五十元錢呢。”他想從校服口袋里掏出那張紙幣，卻沒有找到。

“錢怎么不見了？”王書凱自言自語。

“是不是放在書包里了？”爸爸提醒他。

爸爸靠邊停下車，王書凱打開書包，將里面的物品統統倒在車座上。父子倆一起翻找起來，可是那張五十元紙幣真的不翼而飛了。

“你再想想會丟在哪兒？”爸爸問。

“可能掉在籃球場了。”王書凱輕聲說。

父子倆又返回學校，可是找遍了籃球場，又找遍了教室的角角落落，哪里也沒有那張紙幣。一想到爺爺慈祥的笑容，王書凱心里難受極了。

“爺爺要賣多少元胡，才能掙到五十元錢啊。”王書凱自責地流下了眼淚。

晚上，王書凱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本來想用爺爺給的五十元再加上自己平時攢的零花錢，給爺爺買一條羊羔絨棉褲呢。唉！王書凱嘆了口氣，扭頭望向搭在椅子上的校服。他突然看到校服內側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用手扒拉了一下，原來是一個繡上去的“張”字。

“這不是我的校服？”王書凱驚訝地坐了起來。

他又看了看校服的右袖口，果然沒有媽媽縫補的痕跡。

“這是誰的校服呢？”王書凱想。

班里一共有六個姓張的同學，其中三個男生，昨天一起打籃球的有張啟航和張向明，會是誰穿錯校服了呢？

“應該是張啟航，他的身高跟我差不多。”王書凱覺得自己此刻就像偵探柯南一樣聰明。

王書凱一大早就趕到學校，他想第一時間找到張啟航。

張啟航是和老師一起匆匆走進教室的，沒有媽媽叫自己起床，張啟航差點兒遲到。

一下課，王書凱就走過去問：“張啟航，你是不是穿錯了校服？”

看到張啟航露出茫然的神情，王書凱脫下校服指給他看那個黑色的“張”字。

“我的校服怎么在你那兒？”張啟航也很驚訝。

王書凱說：“你昨天穿走了我的校服，衣袋里還有五十元錢呢，那是我爺爺給的。”

張啟航愣住了，他這才明白買拼圖花的是王書凱的錢。

“我、我還以為錢是媽媽給的……”張啟航紅著臉說。

04

張啟航制作了一沓子家務卡，有拖地卡、擦桌子卡，還有洗衣服卡……

“從現在起，我要用家務勞動把錢攢夠還給您。”張啟航誠懇地說。

媽媽笑著遞給他一張幫廚卡說：“那就先跟媽媽一起做晚飯吧。”

“遵命！”張啟航抬手敬了個禮。

周六，爸爸開車帶王書凱一起去鄉下看望爺爺。穿著孫子為自己精心挑選的羊羔絨棉褲，爺爺笑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