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國產噴氣式客機“夢碎時分”

杭陸

日本國產飛機夢想破滅

雖然在過去的50年里，汽車工業早已成長為日本制造業的支柱，但很多日本人依然認為，日本制造業的最終夢想圖景中不應只有汽車，更應有飛機——因為一臺汽車的部件大約有2萬至3萬個，而一架飛機所需要的部件則需要上百萬個。如果能夠實現國產飛機的商用化，其產業鏈將拉動巨量的就業崗位，對經濟和產業產生的巨大影響將徹底刷新日本的產業結構。

2008年，日本三菱重工業公司正式啟動“三菱噴氣式支線客機（Mitsubishi regional jet 即MRJ）”項目，采用雙發動機、單通道、設計座位不超過100個，主要面向中短途航空客運市場，計劃采用PW1000G齒輪傳動發動機、翼掛式布局、復合材料機身與先進航電系統等。

這種設計將使其與巴西航空工業公司的E170/175系列支線飛機形成直接競爭。該項目累計耗資大約1萬億日元（約512億元人民幣）。

同年3月，三菱飛機公司便應運而生。這個項目細節剛一宣布，就引發熱烈反響。

尤其是日本政府對其寄予厚望。由于MRJ是日本半個世紀以來的首款國產支線客機，他們希望能在這次項目中攻克干線客機的技術難題，繼續研制150座以上的大飛機，從而帶動新材料、先進動力、電子信息、自動控制等領域關鍵技術突破，拉動一系列高技術產業發展。

從寄予厚望到屢次“跳票”

事實上，對于日本來說，飛機制造所面臨的挑戰還是很大的。而盲目的樂觀，也為該項目最后的結果埋下了諸多隱患。

回顧歷史，自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日本航空工業斷層了數十年。從PX-L反潛機到F-X戰斗機，一項項研發計劃受阻，令日本軍用飛機的發展一再受挫。20世紀60年代，YS-11螺旋槳飛機的研制失敗，也讓日本半個世紀都沒踏足民用支線客機研制領域，直到Space Jet項目啟動。

2008年，日本啟動了國產支線客機MRJ的研制。按照當時的計劃，MRJ將于2013年開始交付。然而，飛機開發的過程并不順利。

2015年，MRJ第一架原型機試飛，卻因存在巨大安全隱患而無法取得適航資格。2019年，MRJ項目正式更名為Space Jet，希望從此擺脫留給客戶的負面印象。但由于設計失誤和技術問題，Space Jet先后數次推遲交付，設計圖紙更是一改再改，產品交付遙遙無期，讓提前“下單”的客戶后悔不已。

三菱重工的多次“跳票”讓大批客戶對其失去信心：2016年，伊朗曾考慮購買MRJ，但由于交付時間不明朗，伊朗最終取消了購買計劃；另外一個重要的支線航空運營商——美國TRANS STATE航空公司也取消了50架Space Jet訂單。

而日本官方公布的一份文件則揭示了項目遲滯的重要原因：第二架原型機在美國測試時發動機突然失效，險些機毀人亡，不但沒拿到美國聯邦航空局的認證，還致使另外3架原型機不能參加測試。這意味著，項目之前的投資幾乎“打了水漂”，不得不重回原點。

此后，隨著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全球航空業遭遇“寒冬”，本就“難產”的Space Jet項目愈加舉步維艱。許多企業停產或倒閉導致部分零部件斷供，再次拖慢了項目進程。

多重打擊之下，三菱飛機公司不得不于2020年10月“凍結”該項目，并削減后續研發費用。2022年3月14日，三菱重工以“不供航空使用”為由，向日本國土交通省報備，要求注銷3號機。同時，他們也關閉了在美國的試飛基地，進一步縮小項目規模。

2023年3月上旬，2014年10月出廠、注冊號為JA21MJ的Space Jet首架原型機被拍到在華盛頓州摩西湖的格蘭特縣國際機場進行拆解。

這架飛機將在接下來的幾周內繼續進行拆卸。任何可以出售給其他制造（如GPS）的可重復使用的飛機部件都將被移除。飛機的其余部分很可能會被出售作為廢料，用于其他用途。

啟示：掌握核心技術才是制勝密碼

據悉，在Space Jet項目失敗落幕后，三菱重工宣稱，該項目研發人員將被調動至防衛領域，投入下一代戰斗機的研制任務。日本政府已經決定加入英國“風暴”計劃，與英國、意大利合作開發第六代戰斗機，三菱重工等主導支線客機項目的軍工企業同樣參與其中。

雖然“日本國產飛機”這一名號聽起來頗為響亮，但是日本政府并沒有為其承擔多少工作。雖然三菱重工自“二戰”之前就是知名軍工企業，但本質上依然是一家民營企業。在客機研發項目上，日本政府只負責“拉大旗”，所有責任都由制造商自行承擔。但客機研發這樣的重大投資和項目，是任何一個國家的任何一家民營企業都難以“獨當重任”的，就連今日國際戰機貿易領域的銷量冠軍洛馬公司，也早早從民用航空制造領域抽身而出，專注軍機研發與制造。

因此，早在10年前，日本就已經有航空領域的專家斷言MRJ不可能成功。而今看來，對經歷了“外行指導內行”的日本國產客機來說，新冠肺炎疫情只是壓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也有專家一針見血地指出，日本航空工業的發展之路說明一個道理：掌握核心技術才是企業的制勝密碼。而這個過程往往需要漫長的積累和探索，沒有任何捷徑可行。如果不能辨清發展方向、找準自身定位，就無法在競爭激烈的全球航空工業中占據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