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喆,程克群
(安徽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安徽合肥,230036)
近幾年“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這一可持續發展戰略的提出將企業保護環境的熱度推到最高,而我國制造業作為對環境污染最嚴重的行業,履行社會責任,擔當環境保護標兵,是制造業公司不斷穩固經營發展的必要首選(劉金彬等,2018)。[1]在大的輿論背景下,制造業公司因為其在生產制造過程大量地消耗資源,利用資源獲利,且對環境對公眾的污染和危害都是災難性的,所以制造行業履行社會責任是整個社會乃至整個國家都非常關注的重點問題,稍有不當行為和疏忽錯誤,都會被輿論大眾推到風口浪尖,隨時都有喪失投資者的信任和股價崩盤的風險。
文章從企業社會責任角度出發,以滬深A 股制造業上市公司為樣本探究其對經營績效產生的影響,并研究環境會計信息披露在兩者間的中介傳導效應,為企業可持續發展提供參考依據。針對我國特殊制度背景,進一步研究在不同產權性質下,這種中介效應有何不同,為我國制度創新提供重要依據。
社會責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這個概念最早出現在1924 年出版的Philosophy of Mαnαgement,Sheldon 在書中強調,企業在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同時,還要履行對社會、對環境的責任。而直到1953 年,Bowen 在其著作《商人的社會責任》中才首次指出,CSR 行為應當是企業持續發展過程中的重要關注點。[2]Carroll(1979)將社會責任切分成金字塔模型,從經濟、法律、倫理、資源四個方面歸納了企業應當履行的責任。20 世紀90 年代之后,利益相關者這一概念也與社會責任結合在同一范疇內考慮,企業在履行社會責任的同時不應僅限于股東,還要考慮外部責任投資者、社會大眾和政府機構。20 世紀末,國內也開始出現研究社會責任的學術高潮,國內學者同樣以利益相關者理論作為研究基礎,賈生華、鄭海東(2007)指出政府應當作為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推動者,形成協同作用。楊漢明等(2011)指出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是進行可持續發展,長期存在的基礎。關于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Peloza 評閱了100 多篇相關文獻后,發現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的關系不是統一的,有正相關有負相關,也存在不共線關系。[3]周虹綜合整理了國際主流管理類雜志的300 多篇文獻,發現大部分主流文獻都認為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之間存在正相關的關系。學者認為技術創新、管理改革、提升產品力對于企業提升經營績效的上限在短時間內越來越有限,而企業勇于將自身存亡與社會大眾聯系到一起,履行社會責任將幫助企業突破經濟增長瓶頸,成為一個有力的出發點。信號傳遞理論認為,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會向外界傳遞積極的信息,獲得一個良好的市場評價,會幫助企業獲得更多的外部投資、更有力的政策扶持和更多消費者的青睞。利益相關者理論認為,企業不應該“股東至上”,政府、市場、消費者也同樣是企業的利益相關者,喬海曙(2009)以金融企業為研究樣本,胡亞敏、陳寶峰(2013)以農業企業為研究樣本,以及相關學者在各個行業中的研究都證明了社會責任正向影響企業績效。因此,提出假設:
H1: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呈正相關關系。
環境會計信息披露(Environmental Accounting Information Disclosure)簡稱為EADI,是企業在年報和社會責任報告中定量和定性地向外界傳達為保護環境而作出的努力,是衡量企業履行環保義務的重要依據。制造企業為了樹立企業形象,在社會大眾中獲取知名度和正向反饋,必須爭當環境保護的“先頭兵”,將環境會計信息披露作為履行責任的重中之重。劉海燕等(2017)的實證研究發現,社會責任的提高帶來更好的內部控制質量,企業所有者更加樂于在環保方面多投入資金和責任心,根據社會交換理論,也會帶來更多投資者的關注和良好的品牌形象。[4]環境責任披露的核心為環境會計信息,內部控制越好的企業,環境會計信息質量越高,因此,提出假設:
H2:企業社會責任履行質量的增加對EADI 起促進作用。
企業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實現經濟利益最大化,所以為了持續發展,管理層會抓住提高財務績效的任何手段和工具,并且在國家發布環保政策的大環境下,制造業企業生產經營與環境資源保護相融合的戰略方針已經成為主流,而提高環境會計信息披露的質量可以樹立企業環保形象、增加融資手段、吸引高素質人才、提升消費者寬容度。企業環境會計信息披露的內容分為財務信息和非財務信息披露兩個部分,國內學者蔡飛君等(2017)認為環境會計信息披露中的部分披露內容會對企業績效產生正向作用。[5]高婷等(2018)以2009-2015 年滬深A 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發現企業提高EADI會帶來更多的投資者關注,會獲得更多的經營資本。[6]EADI 作為一個重要變量,在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之間起著什么樣的作用?因此,提出假設:
H3:EADI 在企業社會責任與財務績效之間起中介作用。
同時,不同股權性質企業的目標和理念都存在很大的差別。國有企業有著明顯的資源優勢,管理層通常會選擇經濟增長穩定、風險偏低的發展戰略,且對國家發布的政策有著很高的反應度。而非國有控股企業大多數有著很高的股權集中度,且實際決策人多為個人,在經營發展上通常會選擇高杠桿高風險高收益的戰略,對政策制度的敏感度不高。綜上所述,提出假設:
H4:相比非國有企業,國有企業的社會責任促進企業績效的效果更顯著,EADI 的中介作用更明顯。
以2014—2018 年滬深A 股制造業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并做出如下篩選:(1)剔除2014 年之后上市的公司;(2)刪除ST、ST*類上市公司;(3)剔除年份期間缺失財務數據、潤靈環球企業社會責任評價數據不全的公司。最終,篩選出1 420 家樣本企業。為消除個別極端數據的影響,對樣本數據進行Winsor1%的縮尾處理,缺失的數據由均值代替。這1 420 家樣本企業中國有控股企業為990 家,占比為69%;非國有控股企業有420 家,占比31%。樣本財務數據均來自國泰安數據庫(CSMAR),社會責任數據來自潤靈環球企業社會責任評價報告,企業環境會計信息披露數據來源于企業年報和可持續報告、環境報告書手工統計獲得,利用STATA軟件進行實證分析。
1.被解釋變量——企業績效
盈利能力是體現企業經營狀態的重要依據,參考學者TANG 和王珍義(2018)的研究結果,選取財務數據ROA、ROE 來作為衡量指標。[7]其中,用ROA 來作為衡量企業績效的變量指標,并用ROE作為替代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總資產收益率(ROA)為凈利潤與總資產的比值,凈資產收益率(ROE)為凈利潤與平均凈資產總額的比值。
2.解釋變量——社會責任
企業社會責任是企業在獲得經濟利益的同時對責任投資者、廣大消費者、社會公眾履行義務的體現。潤靈環球責任公司于2007 年成立,自主研發了國內首個上市公司社會責任報告評級系統,并在每年末匯報A 股上市公司社會責任評級報告。潤靈環球從經濟—社會—自然—治理四個維度對上市公司進行全方位的可持續發展評級,并為社會提供客觀量化的評級信息。本文借鑒李白興等研究方法,采用RKS 評級指數來衡量社會責任,并對評級數值作對數處理。[8]
3.中介變量——環境會計信息披露質量
本文借鑒李源學者的研究[9],依據社科院發布的《中國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指南》和環保總局發布的《環境信息公開辦法》等文件,結合我國制造業上市公司的經營特性,從披露內容和披露方式兩個方面,構建5 個一級指標,20 個詳細披露信息對環境信息披露進行定量與定性相結合的綜合評價,評價指數越大表明環境會計信息披露水平越高,見表1。

表1 EADI 評價指數
4.控制變量
借鑒國內外學者的研究,選取期末年度資產總額代表企業規模;采用獨立董事人數在董事會中所占比例來代表獨立董事規模;選取資產負債率來衡量償債能力;選取第一大股東持股數在總股數中比例來代表股權集中度;根據程翠鳳模型,將營業收入增長率、董事長與總經理是否兩職合一作為控制變量。[10]具體變量名稱和定義如表2 所示。

表2 變量說明
借鑒學者溫忠麟、葉寶娟的中介效應檢驗模型三步法[11],根據假設H1、H2、H3、H4,構建如下模型:
1.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
2.社會責任與環境會計信息披露
3.社會責任、環境會計信息披露與企業績效
其中,α為常數項,βi為模型回歸系數,ε代表殘差項。針對不同產權性質,將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分組分別通過三個模型檢驗,探究環境會計信息披露質量在不同產權性質下,對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間中介作用的差異性。模型通過面板數據Hausman 檢驗,結果顯示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
由表3 可知,總資產收益率(ROA)的均值為0.0369,標準差為0.0541,表明我國制造業上市公司經營業績良好;社會責任(CSR)的標準差為0.2607,最大值與最小值相差1.4059,說明樣本企業中各公司的社會責任履行質量相差較大,潤靈環球的評價指數相差較大,存在個別公司社會責任履行懈怠問題;環境會計信息披露質量最大值為16,最小值為0,均值為7.0042,樣本公司環境會計信息披露情況相差很大,有個別公司不會自主性地向社會披露環保情況,整體有待提升,標準差更是達到4.207 3,也就是說樣本企業中環境會計信息披露水平非常不平衡。控制變量中,資產負債率(LEV)的最大值為0.926 4,表明樣本在個別企業存在一定程度的融資約束,均值為0.498 1,樣本企業整體償債能力良好,沒有太大財務風險;企業規模(SIZE)標準差為1.307 0,說明樣本企業資產總量差距較大;公司成長性(GROWTH)最大值為8.956 8,最小值為-7.909 0,樣本企業經營狀況相差較大,均值為0.077 2,表明樣本整體正處于高速發展時期,有一定的發展潛力;獨立董事規模(IND)均值0.426 7,最小值0.328 6,符合國家規定標準;極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均值為37.44%,表明樣本企業股權集中度較高;從兩職合一(DUAL)情況來看,樣本企業有15.5%的企業存在兩職合一情況。

表3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
為驗證變量選擇的合理性,根據表4 變量相關性分析可知,兩兩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均小于0.5,表明樣本數據不存在明顯的多重共線性。社會責任與總資產收益率的回歸系數為0.131,在1%的水平下顯著相關,表明企業CSR 行為會提高企業績效,初步驗

表4 各變量相關性分析
證假設H1;CSR 與EADI 的回歸系數為0.015,
通過5%水平下的顯著性檢測,表明社會責任與環境會計信息披露質量之間呈正相關,初步檢驗假設H2。企業規模、成長性、獨立董事規模、股權集中度與企業績效正相關,償債能力與企業績效回歸系數為-0.44,在1%的水平下負相關,各個控制變量都與企業績效存在明顯的相關性,較為合理。
1.社會責任對企業績效的影響
根據表5 中模型一的回歸結果,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的回歸系數為0.007,在1%的水平上正向顯著,從經濟意義上來說,企業社會責任指數每提高1%,總資產收益率增加0.007%。企業社會責任履行質量越高,向責任投資者和消費者傳達企業積極負責的形象,擴大影響力,利于企業長期經營,驗證了假設H1,即我國制造業上市公司企業社會責任的增加對企業績效有明顯的促進作用。

表5 回歸結果
2.社會責任對EADI 的影響
由模型二可知,CSR 與環境會計信息披露質量是正相關的,在1%的水平上顯著,兩變量之間回歸系數為3.138 8,表明社會責任指數每提高一個單位,企業EADI 質量提高3.138 8 個單位。制造業上市公司社會責任履行質量也部分體現在向外發布的社會責任報告和可持續發展報告中,越高的社會責任則帶來更高的環境會計信息披露質量。
3.社會責任、EADI 與企業績效
模型三加入環境會計信息披露這一變量作為中介變量分析,借鑒溫忠麟的中介效應檢測三步法[12]。模型一中CSR 的回歸系數為0.000 7 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模型二中的社會責任(CSR)和模型三中的環境會計信息披露(EADI)的回歸結果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表明社會責任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有一部分是通過中介變量EADI 實現的。模型三中,CSR 的回歸系數為0.007 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絕對值小于模型一中回歸系數0.007 的絕對值,擬合優度較好,表明EADI 在CSR 與企業績效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模型三引入EADI 這一變量后,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如同模型一,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仍呈顯著的正相關,且相較于模型一的CSR 回歸系數有所提升,說明CSR 通過提高EADI增加了對企業績效的促進作用,驗證了假設H3。
4.不同產權性質的分組回歸
將制造業上市公司根據不同產權性質分成國有控股組與非國有控股組進行分組回歸,探究環境會計信息披露在不同股權性質中對于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起到的中介作用。回歸結果如表6 所示,模型一中國有控股和非國有控股企業的CSR 均與ROA 呈正相關,在1%的水平下顯著。模型二中,國有控股企業社會責任與環境會計信息披露回歸系數為3.223 3,在1%的水平下顯著,而在非國有控股企業中,社會責任與環境會計信息披露回歸系數為1.577 9,在10%的水平下顯著,說明相較于非國有控股企業,國有控股企業的CSR 對EADI 的促進作用更為顯著。由于國有股權公司更加響應國家政策和規定,在履行社會責任方面起著帶頭作用,維護國企形象,在投資者與消費者之間的信譽度更高,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更加顯著。

表6 不同產權性質的分組回歸結果
模型三中加入中介變量EADI,國有控股企業與非國有控股企業的CSR 與EADI 均顯著,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之間仍呈正相關關系。在國有控股組中,社會責任(CSR)的回歸系數在模型三中為0.064 7,絕對值小于模型一的0.066 5,且都在1%的水平下顯著,模型三的擬合優度較好,說明國有控股企業的社會責任通過促進環境會計信息披露提高了企業績效,中介效應占比為3.223 3*0.005/0.066 5=24.24%。在非國有控股組中,社會責任(CSR)的回歸系數在模型三中為0.016 9,絕對值小模型一的0.018 7,模型三中EADI 的回歸系數在10%的水平下顯著,模型三的擬合優度較好,說明非國有控股中EADI 同樣起著中介作用,中介效應占比為1.577 9*0.001 8/0.018 7=15.19%。根據表6分析可知,相比于非國有股權企業,國有控股企業的社會責任更加促進EADI,EADI 在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中間的中介作用更加顯著,驗證了假設H4。
本文采用替換被解釋變量的方法來驗證以上回歸結果的穩定性,將總資產收益率(ROA)替換為凈資產收益率(ROE),回歸結果如表7 所示。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和環境會計信息披露都呈正相關,模型三引入中介變量后,CSR 與EADI 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擬合優度較好,說明社會責任通過促進EADI 提高了企業績效,驗證了EADI的中介作用,證實了文章結論的穩健性。

表7 穩健性檢驗
保護環境,愛護資源是可持續發展的重點,以2014—2018 年滬深A 股制造業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分析了社會責任、環境會計披露與企業績效的關系,得出以下結論:第一,制造業上市公司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呈顯著正相關關系。第二,社會責任與環境會計信息披露呈顯著正相關,社會責任顯著提高了環境會計信息披露的質量。第三,社會責任通過促進環境信息披露質量提高了企業績效,環境會計信息披露在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的關系中起中介作用。第四,相比非國有企業,國有控股企業的社會責任更能促進企業績效,環境會計信息披露的中介作用更明顯。結合以上研究結論,對我國制造業上市公司的可持續發展提出以下建議:第一,制造業企業要提高管理層的責任感和思想覺悟,積極履行社會責任,在短期內雖然會耗費資本,但是長期來看會帶來更多的政策扶持和市場關注度,從而帶來更好的經營成果。企業在履行社會責任時要提高環保責任的首位度,加大對環境資源保護的投入力度,全面詳細地向社會披露環境會計信息,樹立形象,實現雙贏。第二,政府要加大對企業CSR 行為的約束力,加大獎勵政策,針對非國有控股企業,政府要制定更加細節嚴謹的法律制度,提高非國有控股企業社會責任踐行度。第三,加大媒體公眾的輿論力度,加強監督力度,對不履行社會責任和環境會計信息披露質量差的企業不偏不倚地報道,加大輿論壓力,提高企業的責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