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帶來的沉靜

張盈科

我總覺得，深冬里的樹，有著一種繁華落盡的美感。

春夏之際，草長鶯飛，雜花生樹，蓊蓊郁郁，又伴隨著燕子與黃鸝的啼鳴，生機盎然；秋風起時，樹葉紅黃交錯，五彩斑斕，即便到了深秋時節，一場秋霜打下來，也依然有那“紅于二月花”的火一般的楓葉在西風里舞動；而冬天里的樹，飽經風霜，樹葉已經凋落，只剩下褐色的枝干，靜靜地佇立在那里，如同一位沉默的老者。

在我看來，冬天里的樹，美就美在疏與瘦。當黃昏降臨之時，夕陽的余暉里，它們的身體呈現出一枝枝黑色的剪影。瘦長的輪廓，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它們經歷過的風霜雨雪。

一棵樹在一年之中的變化，仿佛是人生的三個階段——從無憂無慮地成長，到成熟后展露魅力，再到逐漸老去。校園里的樹，在寒風的侵襲之下，早已變成了老者般的模樣。它們是那么瘦削，那么單薄又堅定。它們也曾有過從翠綠逐漸變成碧綠或深綠的葉子，也曾在秋風里，以鮮艷的顏色招搖過。如今，這一切繁華已經散去——留在它們身上的，只有歲月。

人生如樹，樹如人生。

經歷了懵懂與芳華，就不可避免地會迎來滄桑。滄桑之美，在于歲月帶來的內斂與沉靜。這種內斂與沉靜，唯有時光與磨煉才會帶來。譬如老人獨有的處世智慧，是年輕人所難以具備的。經歷了歲月的洗禮之后，變得愈發堅毅與淡然，這就是滄桑所特有的美感。這種美，無關青春與美貌，而在于心靈的歷久彌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