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工人是工人階級中發揮支撐作用的主體力量,是創造社會財富的中堅力量,是創新驅動發展的骨干力量。構建以產業工人為主體的職業技能培訓體系,是走好“共富路”、填補人力資源鴻溝的應有之舉。中共十八大以來,中共中央高度重視產業工人隊伍建設,多次作出“造就一支有理想守信念、懂技術會創新、敢擔當講奉獻的宏大產業工人隊伍”,“構建勞動者終身職業培訓體系”的部署。2022年10月7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加強新時代高技能人才隊伍建設的意見》,這是繼2017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新時期產業工人隊伍建設改革方案》以來,中共中央、國務院又一個關于產業工人隊伍建設極其重要的文件。在中共二十大會議期間,習近平總書記更是在參加廣西代表團討論時提到了職業教育的改革和產業工人隊伍的重要作用,“工人階級也要不斷提高自己的素質和覺悟。過去碼頭都是人拉肩扛,現在是智能化操作集裝箱。要重視發展職業技術教育。不能瞧不起產業工人,一定要看實際貢獻!我們這些年一步一個腳印,真正在添磚加瓦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大廈的人,他們都是值得我們尊敬的。而且我們要思考和研究怎么去培養他們、發揮他們的作用,這個才是重要的”。這是中共中央著眼于鞏固執政基礎、實施制造強國戰略、全面提高產業工人素質作出的重大決策部署,體現了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和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階級的方針,體現了對包括產業工人在內的工人階級的高度重視和巨大關懷,具有重大而深遠的意義。
一、職業教育助推產業工人隊伍建設的時代成效
1.職教助推:產業工人培養規模不斷擴大
新的歷史時期,國家高度重視產業工人的培養。通過人才培養圍繞國家重大發展戰略、加強產業工人思政教育、堅持工人培養培訓的多元辦學等一系列國家政策與重大舉措,我國著力搭建產業工人成長的“立交橋”并取得顯著成效。一方面,目前已建立起較完備的職業教育體系,基本具備大規模培育產業工人的能力。截至2021年底,全國設置高職學校1518所(含32所職業本科學校),在校生1603.03萬人。其中,專任教師人數達49.8萬人,院校年招生規模達368.8萬人,在校生約為1133.7萬人,畢業生約為366.5萬人。近年來,我國大力發展技工教育,全國技工院校招生實現跨時代的連續增長,畢業生就業率達97.6%。另一方面,產業工人隊伍規模不斷擴大、結構不斷優化,為國民經濟發展提供了強有力的人才支撐。截至2021年底,全國技能人才總量超過2億人,高技能人才已經超過6000萬人。
2.隊伍擴容:工人對接重點產業程度加強
隨著新業態、新技術的出現,高技能工人成為工人隊伍中的技術核心力量,產業工人隊伍與重點建設產業、新興技術產業的對接程度不斷加強。2021年我國城鎮就業人員總量達46773萬人,比2012年增加9486萬人,成為全球最龐大的就業隊伍,高等教育和專業技能培訓的人才超1.7億人次,這為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提供智力支撐和人才保障。以杭州市為例,根據《2021年杭州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數據顯示,2021年底,杭州市就業人員達760萬人,比上年增長1.6%,占常住人口的62.3%。2012年到2022年期間,一、二產業中的產業工人占比略有減少,而第三產業的從業人員大幅增加,制造業、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等重點發展產業的高技能工人數量增長明顯,可見“重”“新”產業的升級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動產業工人從傳統領域向其他領域擴散。近年來,全國范圍內無論是政策制定,還是培養工作實施,都貫徹落實新發展理念,使產業工人隊伍緊密對接新興技術產業、工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和高技術制造業,促進數字經濟、網絡經濟、平臺經濟、共享經濟、智能經濟蓬勃發展。
3.制度優化:待遇、權益與評價有所完善
國家號召“勞動光榮、技能寶貴”,為產業工人營造積極向上的發展環境。評價制度的完善是激發產業工人創新思維,提高產業貢獻能力的重要保障。近幾年,我國初步建立有助于產業工人成長的技能評價與權益保障基本制度框架,把保障工人的基本權益、提高薪資待遇以及福利水平作為政策制定與實施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并時時作出調整與豐富。在產業工人待遇方面,根據國家統計局官網發布報告顯示,2021年城鎮非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達到106837元,比2012年增長1.28倍,年均增長9.6%;扣除價格因素,比2012年實際增長0.91倍,年均實際增長7.4%。隨著我國經濟持續增長,最低工資標準調整機制的健全,以及收入分配結構的優化,勞動者的工資水平穩步增長,獲得感和滿足感顯著增強。近幾年,我國30多個省市級別的總工會響應黨和國家的改革號召,紛紛根據區域經濟發展特色和產業工人生產生活實際制定相關改革方案。國家和地區出臺一系列政策,加強了對產業工人技能評價與福利待遇的重視,這既是提升產業工人社會地位、增強職業榮譽感的重要舉措,也是激發青年一代投身產業工人隊伍、自發開展人力資本投資的重要推力。產業工人隊伍建設改革是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重要支撐和基礎保障。近年來,中共中央、國務院及國家相關部委注重頂層設計,連續出臺30個制度文件,涉及思想政治建設、技術工人待遇、職業發展、職業教育改革、職業技能培訓、技能人才隊伍建設、產教融合、農民工培訓、企業職工教育經費提取等諸多方面,為產業工人隊伍建設改革營造良好的政策制度環境。
二、新時代我國產業工人技能提升的瓶頸與掣肘
1.質量困境:專業技能素質有待進一步提升
我國產業工人隊伍規模雖得到擴充,但在整體質量上仍需繼續提高。根據世界銀行、世界貿易組織等權威機構最新數據編制的《2019中國制造強國發展指數報告》顯示,2018年中國基礎產業增加值占全球比重6.40%,僅為美、德25%左右;標志性產業集中度僅40.57%,不足美、日、德一半的勞動生產率;制造業勞動生產率為28974.93美元/人,僅為美國19.3%、日本30.2%和德國27.8%,并且制造業工人名義工資明顯低于全球制造強國。由此可見,中國工業基礎仍較薄弱,產業集中度仍然較低。產業中呈現的質量困境與我國產業工人隊伍中高技能人才短缺所導致的生產成本高、技術與工藝不過關等有著密切關聯。同時,從國內工人隊伍建設橫向上看,整體呈現不同省份與地區的工人技能水平差距逐漸拉大,部分地區存在高技能工人匱乏、招人難留人難等問題,嚴重影響了產品提質和產業升級。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由于技能提升經費投入有限,另一方面則是由于行業企業的培養培訓作用未能有效發揮出來,一部分企業發展受限,無力承擔指導產業工人的應有責任,而另一部分發展較好的企業寧愿花重金招聘工人,也不愿花時間和精力參與到工人的培養環節中,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權責缺少制度約束。
2.政策薄弱:內容需要擴展,監管有待加強
政策目標的有效實現不僅要求政策本身具有一定合理性,還需要監管作為重要手段保障政策的實施,然而目前相關政策在內容和落實方面還存在不足。一方面,政策內容有待進一步擴充。產業工人技能提升的相關政策文件主要運用了能力工具、權威工具和激勵工具,而象征規勸工具和系統變革工具的使用較少。象征規勸工具和系統變革工具是通過價值倡導、理念認同、機制變化等策略引導,來使政策受眾達成政策目標的,在價值和理念的引領上,對我國產業工人隊伍建設有積極作用,但當前有關部門這兩種政策工具的使用,與我國“政治上保證、制度上落實、素質上提高、權益上維護”的總體發展思路不相匹配。另一方面,政策執行的監管有待進一步落實。中共十八大以來,相關政策文件共計20余個,這些政策的制定旨在提高產業工人素質,暢通發展通道,依法保障產業工人權益,但由于缺乏對政策執行的監管和評估,部分舉措并未得到落實。如《改革方案》雖提到要“組織產業工人積極參與實施‘走出去戰略和‘一帶一路建設”,但目前產業工人技能國際交流活動并未真正落地;《關于推行終身職業技能培訓制度的意見》指出,要廣泛開展“大國工匠進校園”活動,加強職業素質培育,但由于缺乏監管,職業院校以“聽工匠”“看工匠”為活動的主要形式,未能將工匠精神、職業道德、法律意識、安全環保和健康衛生等要素真正融入產業工人培育的全過程,使政策實施效果不盡如人意。
3.發展瓶頸:培養與晉升通道有待繼續暢通
產業工人隊伍建設同樣遭遇培養通道與晉升途徑兩方面的發展瓶頸。首先,當前部分職業院校的培養通道并不暢通,例如:雖然一些地區設置了“高職本科”學位點,旨在培養本科層次的產業工人和技能型人才,但符合職業教育特點的學位制度還未在全國范圍內大面積鋪開,高等教育領域仍缺乏本科層次的職業技術教育,職業教育領域的“立交橋”尚未完全搭建成型,難以保障產業工人對終身學習需求的實現。其次,職業與崗位晉升通道也并不順暢。目前行業企業資源配置效率相對較低,底層產業工人較難躋身中高管理層,大多數企業又缺少相應的激勵機制,不善于調動產業工人在生產中的積極性,加劇“招工難”“留工難”問題。同時,人社部發布《關于減少職業資格許可和認定有關問題的通知》,對國家職業資格證書進行清理和重置,然而相當一部分新興產業的技能培訓教材與課程并未配套上線,阻礙了相關產業的產業工人技能認定和評價活動的開展。
4.創新壁壘:新業態相關引導有待進一步重視
國家技術發展水平與產業工人隊伍的整體素質有互相影響、相互牽制的關系。以人工智能技術為例,作為現代化發展的新興產業,它已成為衡量一個國家創新發展水平的衡量標準。當前,人工智能技術的興起使其對產業工人隊伍中高技能人才的需求急劇增長,但我國人工智能產業卻面臨著人才供給側與需求側嚴重失衡的問題。目前,全球范圍內共有近400所高校開設人工智能相關專業或課程,然而我國僅有57所高校開設了人工智能專業,且有26所高校近幾年才剛設相關專業。面對我國人工智能領域數以萬計的人才缺口,現實中的小規模人才供給無法有效滿足市場的巨大需求。可見,在新業態、新產業快速發展的今天,我國新興技術產業領域的產業工人還無法追趕上快節奏的技術潮流。一方面,我國在信息技術、大數據、物聯網等新興產業領域的領軍人才相對匱乏,許多技術的發展仍在模仿其他國家,使產業工人隊伍建設受限于國家技術的發展,給產業工人的培養帶來了巨大挑戰。另一方面,新興技術產業與職業院校合作的形式相對單一,產業工人技能提升缺乏科學化、系統化的指導,協同化育人機制亟待完善。
5.文化缺失:公共服務與設施有待加大投入
產業工人的待遇與福利雖得到提升,但在公共、文娛服務方面的建設卻略有缺失。產業工人群體的平均年齡正不斷下移,工人隊伍中的青年一代逐漸增多,他們對個人職業生涯和事業生涯發展的訴求呈現多元化傾向,由此引發了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不斷邁進,產業工人的工作壓力持續增加,導致產業工人的文化需求不斷提高,然而當前相應的公共服務與文娛建設不足,這將降低工人在工作中獲得的幸福感,不利于團隊凝聚力的提升;二是產業工人隊伍中“八零后”“九零后”占比增加,他們更傾向于關注個人的精神文化建設,但與新中國成立初期工人的政治地位、社會地位普遍較高的情況不同,目前產業工人的社會資源支配權力不斷弱化,許多崗位缺少相應的激勵機制,更導致了工人對自身價值的弱化,出現產業工人對自身的社會認同感較低的狀況,這將不利于我國產業工人隊伍中青壯年工人職業生涯的長足發展。
三、職業教育助力產業工人隊伍建設的對策建議
1.構建適應經濟社會發展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助推區域經濟社會發展。首先,優化緊隨業態的職業院校人才培養,凸顯職業教育類型特色。針對區域產業的發展方向,建立專業發展方向的動態調整機制。以現代學徒制作為抓手,根據新工業革命帶來的新業態重新定位人才培養目標與方式,推進新工業革命時代新型教育資源的建設,加強職業院校教師信息化能力的培養。其次,深化產教融合的國家教育辦學制度,推動產教供需雙向對接。面向新興產業建立相關職業教育集團、混合所有制辦學的職業院校,加強職業院校應用性研究的能力,提高服務企業生產創新能力。再次,完善普職融通的國家教育生態環境,貫通人才成長多元通道。推動職業院校文化環境建設,進一步凝練職業院校辦學特色,加快普通教育與職業教育之間學分互認與轉化機制,加快職業教育自身內部成長通道,在嘗試職業教育本科層次的基礎上,進一步探索職業教育碩士、博士的培養。最后,建設面向全民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服務職業生涯全過程。將職業啟蒙課程有效融入中小學文化課、勞動課等課程中,建設公共職業體驗中心。以職業院校作為主要載體,面向在職員工提供技能提升培訓,針對農民工、退伍軍人等就業弱勢群體進行“學歷+技能”的補償培訓。
2.深化產教融合,提高產業升級所需要的技能型人才服務的適用性。首先,專業結構優化調整,突出特色引領。高職院校專業建設要立足區域產業、行業,進行專業集群、改造升級等,區域政府要有意識地培養一批、扶持一批緊密對接區域重點、支柱產業的專業群,高職院校專業建設要以服務為導向,定期對區域產業、行業發展訴求進行調研,把握產業、行業的發展動態,及時調整優化人才培養方案等內容。其次,人才規模緊貼行業,強調技術與技能。高職院校要通過跨學科進行專業建設,面向產業鏈培養高素質的技術技能人才,注重人才學歷層次的提升,與本科院校同類型專業對接,發展本科層次職業教育人才,形成專業縱向鏈接。將中職-高職-本科的相關專業內容形成銜接,避免重復學習,在培養學生技術技能的同時,也要關注學生“軟實力”的提升。最后,培養質量自足市場,重視生源和師資。高職院校應把焦點從規模擴張向內涵建設、品牌塑造轉變,不斷提升自身吸引力,積極與本科院校進一步銜接,發展本科職業教育,從層次上吸引生源、優化生源,兼職教師的引進,兼顧數量與質量,師資團隊的建設,專兼配對結合,形成一支雙師結構教師隊伍。
3.提升職業教育層次,增強技能型人才服務的可發展與可持續性。首先,加快地方本科院校轉型應用技術型大學。以掌握一定技術學科的基本知識和基本技能及技術應用中不可缺少的非技術知識作為人才培養目標進行應用技術型大學人才培養目標轉型,以考核學生綜合素質為目標的學業成績總評標準,注重對學生知識學習與應用的雙重考核,促進教師隊伍向雙師素質隊伍轉型,擴大與行業、企業、協會及社會團體的橫向聯合與深度合作,建設技術研發中心、工程技術中心、研究所、重點實驗室。其次,完善我國發展本科層次職業教育的保障機制。對轉型的地方本科院校給予更加優惠的政策保障,完善行業、企業參與應用技術型大學辦學的保障機制,構建高職專科與本科一體化銜接機制,在培養目標、培養方式以及招生制度上形成一體化設計。
4.大力發展中國特色學徒制,激發企業培養員工的主動性。首先,重視校企合作關系,發揮企業主導作用。要通過政策強化、積極宣傳提高企業主導校企合作的意識。企業要主動了解院校中的培訓體系,基于自身內容培養體系主導人才培養,確定學徒階段的用人標準,選取符合企業價值觀、技術過硬的技術人才與學校教師形成配合聯動的導師團隊,根據市場變化及其自身發展需求,選擇適合的技術與設備,并同時幫助合作院校實現技術要素的更新。其次,借助實際生產環境,促進學徒技能提升。企業可以直接利用自身的生產環境來開展教學活動,建立適合于企業現代學徒制人才培養的教育方式,配合現代學徒制的實施,嘗試恢復師徒制的傳承,更好地服務于從學徒向產業工人過渡的階段。
5.拓展職業教育職能,加大在職培訓和技能補償培訓力度。首先,精準幫扶技能貧困群體,多措并舉提升勞動力技能水平。完善畢業生畢業見習實習制度,為社會上如退役軍人、殘疾人、低學歷下崗失業人員等邊緣化非正規就業群體提供教育與培訓,加強農民工群體的就業幫助工作,拓寬農民工就業途徑,堅持城鄉統籌,完善農民工,特別是返鄉農民工的創業支持。其次,發揮職業教育促進就業重要作用,全面提升勞動者職業技能和綜合素質。職業院校應廣泛吸納非正規就業群體接受正規職業教育與培訓,對有創業意愿的就業弱勢群體,要組織開展創業意識教育、創業項目指導、企業經營管理等培訓,提升其創業能力,積極承擔失業人員職業技能培訓或創業培訓。最后,加強新業態下數字技術應用,實現“互聯網+職業培訓”的技能提升新模式。根據適合新就業形態制定平臺企業勞動用工、工資支付等有關勞動基準以及勞動爭議處理制度和勞動保障監察制度,推動完善與“靈活用工”相適應的社會保障制度,利用互聯網+、大數據、網絡信息技術等技術,搭建線上線下相結合的就業服務平臺,完善線上線下協同培訓體系。
(劉曉,浙江工業大學教育科學與技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責編 張 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