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于惠子
藝術家 王琪
《“賽博”園林:文化底色與未來隱喻》—王琪個人作品展在北京美侖美術館·圣之空間開幕。此次展覽由中央美術學院博士、副教授、碩士生導師葛玉君擔任策展人,李征擔任本次展覽藝術總監。王琪作為一名建筑師出身的藝術家,他運用跨學科、跨媒介的屬性和特點,來展開自己更為寬闊視域下的藝術探索。去年,他的個展“鏡像·跨界之維與現實觀照”一經展出,便引發了廣泛關注。此次展覽將更突顯王琪創作思路的延變,即對虛擬空間、智能仿生,所謂的“賽博世界”所展開的一次相互疊加、面向未來的時空“隱喻”。
作為一名建筑師出身的藝術家,王琪無疑與其他純科班出身的藝術家存在不同。他的創作往往不拘泥于對技術的追求,而能夠運用跨學科、跨媒介的屬性和特點,來展開自己更為寬闊視域下的藝術探索。王琪的藝術創作最初源于對都市化“玻璃幕墻”的觸動,進而對“鏡像”理論與實踐展開探究。一方面,他的繪畫具有對當下現實問題、個體經驗以及快速發展的都市景觀的回應;另一方面,他借由“園林”等古建筑展開了一次“時間性”意義上地對遙遠古意,乃至文化根性的主動性擷取。與此同時,由對“建筑”的敏感所引發的對“空間”的關注,讓他的繪畫重心進入一次對于時間“形狀”的敘事研究。王琪的創作在某種意義上,折射了當代中青年藝術家對所處時代變革及文化底色的集中呈現。而這種呈現在王琪身上體現為“由外入內”“由內到外”相互交錯融通的過程。
所謂“賽博”,是當下比較流行的一個詞語。賽博為Cyber的音譯,源于希臘文Kyber。最早為舵手的意思。在當下,“賽博”具有電腦仿生、人工智能的含義。換言之,所謂“賽博空間”是指向“哲學”和“計算機領域”的一個抽象概念,具有虛擬網絡世界里虛擬現實的含義。而王琪本次展覽主題“‘賽博園林”中的“園林”,至少有兩方面含義:其一,盡管王琪創作的早期靈感來源于城市建筑玻璃幕墻的鏡像反思,但在具體創作過程中,他選擇的是一種古建筑空間的代表樣式——“園林”。因此,在這里“園林”第一個含義是被描繪的題材、對象;其次,“園林”更指向了中國傳統文化,是中國傳統文人審美的高度結晶,具有強烈的文化屬性。王琪的作品一方面指向了對遙遠傳統文化的個體化“激活”。另一方面又內含著虛擬空間、智能仿生等基因,以及作為一名藝術家對未來想象的敏感。“賽博”——“鏡像”——“園林”,分別指向了不同的歷史方位,也體現了王琪藝術思考的維度、廣度與深度。
關于繪制過程中的技術環節,王琪毫不避諱。換言之,這或許正是他創作模式的特性之一。得益于早年建筑專業出身,及對各種軟件的熟練運用。王琪準確地調動他自身的綜合優勢,在選定表達對象后,通過不同軟件程序的電腦制作,調節出理想的創意效果。在此基礎上,王琪又將這種效果,通過手工繪制的方式在畫布上起稿、著色、調整,直至完成。也就是說,“趨于數據推動”“隱含算法要義”,恰恰是王琪創作的方法論。因此,回看呈現于眼前的創作時,里邊不僅蘊含著他實地考察、寫生所帶來的生動氣息,更有著他通過電腦手段這一“延展的手”進行處理、轉化,所留下的“智能”痕跡。當然,更重要的是,這一過程的完成是通過“自我手繪”的方式呈現的,手繪的過程也是藝術家情緒與想法慢慢注入的過程。因而通過對王琪系列作品的考察,也能深刻感受到此次王琪創作的主要作品——“賽博園林”與之前創作所拉開的巨大差距。
“賽博”園林,對境“虛境”。首先,所謂“虛境”是由“實境”所誘發延伸出來的審美想象空間,即“詩意的空間”。其一方面由原有的“實境”畫面想象擴大,同時伴隨著“情”“神”“意”等體味與感悟。其次,“虛”不僅指向虛靈,還指向“虛擬”。無論傳統文化中所謂的“虛無”,還是網絡世界中所謂的“虛擬”,有著對“意境”營造的潛在審美的訴所此次王琪個展所集中呈現的“賽博”園林更多著眼于實境向虛境的升華,傳遞的是在尋求當下社會問題與個體經驗的相互交織中,對于“意境”這一藝術品位標準的重新闡述。
“鏡像”系列的古建筑作品更多是展開藝術家“個體”與“空間”,“主體”與“觀者”之間相互對話,相互介入,相互共鳴的過程的對話。在王琪此次“賽博”園林系列中,這種相互“對話”的關系,逐步轉化為“自我闡述”“自我表達”前提下影響、激發、傳遞給觀者的一個過程。換言之,一種“由景到境”“由境返景”—即“由表及里”“由里及表”的雙向回應。如在“賽博園林·角樓”中,突出對城市文化、歷史記憶的靜觀。正是在這一“靜觀”之下所營造出來的氛圍、意境,則是藝術家首要傳達的目標之一;再如“賽博園林·影一”作品中,所展開的“時間性”張力—前方的影子不僅表達了一種不在場的存在,如騎鳳仙人等,更營造了一種對畫面整體“延展”部分的濃縮。而“賽博園林·獅子林”所呈現的正是在這種虛幻狀態之下,對獅子林內在精神的一種追幽。
其次,“由景到境”突出了王琪由上一系列到這次展覽的轉變,這種轉變的背后則強化了由“共構到共生”的交錯。在王琪的“鏡像·拙政園長卷”以及“鏡像·獅子林”等系列作品中。藝術家對“拙政園”及“獅子林”這一創作題材寫生后的“再現”。藝術家仍然強化一種景觀性、場景性,并在這種場景性的基礎上注入自己的表現方式、思維范式,進而和對象形成“共構”關聯,呈現出一件色彩繽紛的圖像景觀。因而,縱然是強化了作品的色彩系統,并且對它的景觀世界進行人為改造和形態變異,但仍然從畫面中可以感受到拙政園本身所帶來的形象及歷史信息。這種情形,在此次賽博系列中有所調整,表現在“賽博”系列不僅在形態、語言,還是在主題表達,乃至最后結果的呈現方面,以及在接受過程中與觀者的互動方面,形成一種所謂的“共生”狀態,“共生”更加突出了“境生象外”之意,突出畫面所傳達出來的背后深層信息,以及藝術家和藝術創作之間中間地帶的進一步減弱。
換言之,“由景入境”“由境返景”“景境共生”是王琪此次展覽的特性之一,即在強化個體內心訴求的同時,突出對意境氛圍的營造。這種意境的生成一方面帶有時間性的往前追溯的性質,一種對園林的文化性,抑或更為廣泛的文化根性的反思;其次,也反映了藝術家由對細節的“關注與迷戀”,愈來愈轉移到對“宏觀狀態”的把握……
此次展覽王琪在突出自我訴求的敘述中,從繪制方法層面,由注重寫實性、精微性,注重色彩的表現張力,逐步轉化為注重“意筆傳達”,注重“宏觀處理”,注重“內斂靜觀”。首先,實虛疊變。從“鏡像”繪畫系列中,能夠感受到較為強烈的塑形感、制作感,甚至某種裝飾意味。非常清晰地傳遞出藝術家對于景觀世界的某種“確定性”的描述。此次“賽博”系列創作是在虛與實的疊變關系中展開的,并且由前一個系列的塑形性描述,轉化成某種虛擬狀態世界中帶有混雜性元素的呈現,并蘊含著時間意義上的層層疊加、積染,以一種慢慢顯露的方式展開。
如果說,鏡像繪畫是賽博繪畫的顯像呈現的話,那么賽博繪畫則是鏡像繪畫的內在追問。在“賽博園林·紫禁城”作品中,看似斑點類的層層積染,在某種意義上是以斑點為原型,淡墨或淡彩一遍遍的疊加,以一種顯影的方式呈現。在“賽博園林·橋一”作品中,在同一色相中,用不同的色度濃淡疊加出極具層次感的畫面,這種疊加就技法上講,呈現為某種由制作性、塑形性,向抒情性、書寫性描繪方式的轉變。
其次,由變形到底色呈現。在王琪“鏡像·園林”中,藝術家通過夸張變形拉扯的方式,將園林局部細節進行重組,將固定的形態進行彌散,呈現出帶有觀念意味的對支離破碎場景的重組,有一種在“確定性”中尋找“不確定性”的感覺。此次“賽博”系列作品中,這種變形被有意屏蔽,呈現為對變形背后畫面所蘊含的“文化底色”的抽離與再造,似乎形成某種“不確定性”中尋找“確定性”的狀態。與此同時,畫面由先技術、后觀念,似乎轉向觀念技術并進,或“觀念在先”的狀態。如“賽博園林·橋二”,首先是對景觀進行底色反轉,在反轉之后,卻極力弱化底片的屬性,呈現出某種景觀背后的“文化底色”,且這種文化底色是肅穆的非戲謔的。當然,從變形到底色呈現的過程也可以理解為藝術家由象到境,即像外生境的一條闡述路徑。
其三,由絢爛至深沉。從王琪繪畫的色彩表現上看,“鏡像”展與“賽博”展也存在較大分野。在上一個系列敘述中,王琪運用斑斕的色彩進行著關園林和古建筑的敘事。這些絢爛的色彩,包括大量的純色、亮色,鮮艷的色,組成一種讓人耳目一新的強烈的色彩觸感。進而呈現出都市變化之下,玻璃幕墻投射之中,關于人的快節奏,緊張感情的色彩化系統的表達。本次展覽王琪的色彩歸于一種“絢爛之后的深沉”。樸實、樸素、內斂、低調。藝術家試圖逼迫觀者直接走入他的內心訴求,盡量少的借助外在感觀刺激。換言之,從對當下生存世界的直觀觸摸、律動的營造,到對這種絢爛背后的深層思考,藝術家在延宕甚至顛覆的情景中,尋找著藝術上的變革和內在生命世界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