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贏反腐敗斗爭攻堅戰持久戰的內涵與策略

李雪勤

中國式反腐敗，或者說中國的反腐敗斗爭，為什么說是攻堅戰持久戰？同時，我們應當堅持什么樣的反腐敗戰略，才能打贏這場反腐敗斗爭的攻堅戰持久戰？

首先，什么是反腐敗斗爭的攻堅戰持久戰？

反腐敗斗爭的攻堅戰，自改革開放以來一直在打著，我們一直在同腐敗進行較量，從來就沒有停止過。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可以說反腐敗攻堅戰已經取得了壓倒性勝利并全面鞏固，當然還沒有徹底勝利。反腐敗斗爭打多久才算是持久戰？如果從改革開放開始算起，我覺得，至少要打60年，至少要到2035年中國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為止。即使到了那個時候，反腐敗斗爭的激烈程度可能有所降低，但依然不會停歇。

其次，什么是中國式反腐敗斗爭的戰略目標？

大家知道，中國共產黨從成立開始，就始終把廉潔政府、廉潔政治作為自己的重要奮斗目標。從毛澤東、鄧小平，到江澤民、胡錦濤，都論述過要反對腐敗，厲行廉潔政治，建設廉潔政治。習近平總書記還專門論述建設廉潔政治，要做到干部清正、政府清廉、政治清明。2017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明確提出，要建設法治中國、平安中國、美麗中國、健康中國、數字中國等國家戰略，“強化不敢腐的震懾，扎牢不能腐的籠子，增強不想腐的自覺，通過不懈努力換來海晏河清、朗朗乾坤”。2022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首次系統地闡述了中國式現代化，并指出我們已經踏上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新征程。新時代以來的兩次黨代會，為中國的發展勾勒出宏偉的藍圖——我們要建設的是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也是海晏河清、乾坤朗朗的“清廉中國”。正因為如此，我們應當將“清廉中國”作為中國式反腐敗的戰略目標。

再次，中國式反腐敗斗爭的三個戰略階段

我們如果從腐敗與反腐敗的發生發展的規律來判斷，可以把中國式反腐敗戰略時間設定為60年——從1978年改革開放算起，到2035年中國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并最終實現“清廉中國”的戰略目標。這場跨度達60年的持久戰，可大致劃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腐敗上升階段（1978—2012年，共34年）。我們查了一下，從1978年一直到2012年，我國查辦腐敗案件和查處黨員干部的數量一直處于逐步上升的趨勢。盡管我們在不同時期都采取加大反腐敗斗爭力度的措施，但由于產生腐敗的土壤和條件沒有得到根本解決，腐敗案件的查辦數和黨員干部受處分的數量就隨著懲治力度的大小而時高時低。在這30多年中，黨員干部受處分最多的年份是2001年和2003年，這兩年處分黨員干部的數量每年達17.5萬人。但是腐敗發展蔓延的趨勢并沒有改變，而且愈演愈烈，各種不正之風和腐敗現象暗流涌動，甚至泛濫成災。不少地方的紀委在工作實踐中往往只是查辦腐敗嚴重的案件，對一般性的案件基本上都放棄了，從而導致奢糜腐敗風氣盛行，政治生態遭到嚴重敗壞，腐敗規模越來越大，已經到了相當嚴重的程度。黨內許多同志都憂心忡忡，甚至覺得已經是無藥可治了，可以說那個時候我們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

第二階段：反擊腐敗階段（2012—2022年，共10年）。黨的十八大后，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從八項規定抓起，以雷霆萬鈞之勢，“打虎”“拍蠅”“獵狐”，正風肅紀反腐，很快就打開了反腐倡廉的嶄新局面。在當時大力反腐敗的形勢下，除了常見的那些以權謀私、貪污受賄、權錢交易、權色交易等相對不太復雜的腐敗外，還有一些與之前表現形式不同的更加復雜、隱藏很深的新型腐敗形式，如政經結合式腐敗、軍隊系統腐敗、金融系統腐敗、塌方式腐敗、賄選式腐敗等，也都在反腐敗高壓態勢下水落石出，逐步暴露出來。

據統計，十八大至十九大這5年間，經黨中央批準立案審查的省軍級以上黨員干部及其他中管干部440人，這是前所未有的。全國紀檢監察機關共立案處分153.7萬人。而十六大期間一共處分黨員干部51.8萬人，十八大期間這5年是上一個五年的3倍，反腐敗力度之大，也前所未有。

黨的十九大期間的5年里，經黨中央批準立案審查的省軍級以上黨員干部及其他中管干部還有261人。全國紀檢監察機關共立案處分黨員干部305.8萬人，剛好是十八大期間的兩倍。其中2021年一年共處理黨員干部62萬多人，是十八大之前處理黨員干部最高時17.5萬人的3.5 倍。黨的十九大以來有7萬余名黨員干部主動投案。可以說，查辦腐敗案件依然保持著高壓態勢，處分黨員干部人數也達到了空前的新高度。

十年磨一劍。黨中央以前所未有的勇氣和定力推進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剎住了一些多年來未剎住的歪風邪氣，解決了許多長期沒有解決的頑瘴痼疾，清除了黨、國家、軍隊內部存在的嚴重隱患，管黨治黨寬松軟狀況得到根本扭轉。可以說，我們在腐敗與反腐敗的戰場上，通過開展十年的大規模反腐敗斗爭攻堅戰，猛藥去疴、壯士斷腕、刮骨療毒、重典治亂，不正之風和腐敗現象望風披靡、潰不成軍，我們已經取得了反腐敗斗爭反擊階段的巨大勝利。

第三階段：腐敗平定階段（2022—2035年，共13年）。中國的反腐敗斗爭盡管已經取得反擊階段的巨大勝利，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得到了大規模的清除，但還沒有徹底解決。我們預計，從黨的二十大以后到2035年這十多年里，中國的反腐敗斗爭就進入到平定階段。

那么，2022年到2035年這個10多年的反腐敗平定階段，腐敗與反腐敗的斗爭將會呈現怎么樣的發展趨勢和前景？可以預計，從處分黨員干部數量的發展趨勢來看，將從2021年處分62萬多人的最高峰向下滑行，然后逐步進入到最低的程度，真正實現“清廉中國”的戰略目標。這是因為，正是有了前10年對腐敗前所未有的反攻，查辦了大量案件，震懾了腐敗分子，腐敗增量和存量問題都得到了較好的解決。特別是一些輕微的違紀違法問題，大多通過監督執紀四種形態中的前兩種形態得到了清理，從而減少了它們再往重處分方向發展的可能性。

但是，從最近反腐敗斗爭發展的進程看，新發生的腐敗問題還是有相當比例的。2021年全國紀檢監察機關共處分60多萬人，十八大后不收斂不收手的占90%以上，受處分人數中首次違紀違法行為發生在十九大后的占一半以上。這說明，即使反腐力度如此之大，仍然還會有人飛蛾撲火，以身試法。因此，如何消除滋生腐敗的土壤和條件，將是我們必須要高度重視的問題。

同時，即使到了受處分黨員的人數趨于最小化，也并不是說就沒有腐敗了。從根本上講，只要私有制存在，腐敗就不可能真正得到徹底鏟除。我們只能將其遏制到可能的最低程度，而不能做到絕對沒有。這是我們要有心理準備的。

最后，如何才能真正打贏反腐敗斗爭攻堅戰持久戰？

習近平總書記剛剛在二十大報告中講過，“只要存在滋生腐敗的土壤和條件，反腐敗斗爭將永遠不能停歇”。也就是說，消除滋生腐敗的土壤和條件，是取得反腐敗斗爭徹底勝利、打贏反腐敗斗爭攻堅戰持久戰的關鍵。這里從三個方面來加以分析。

一是發達的經濟是取得反腐敗斗爭徹底勝利、實現“清廉中國”的物質基礎。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走上了快速發展的軌道，取得了巨大進步。黨的二十大進一步提出了從2020年到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從2035年到本世紀中葉把我國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這就意味著，到2035年左右我國進入了中等發達國家的行列。而從透明國際的清廉指數來看，得分高的幾乎都是發達國家和地區。這表明要把腐敗控制在最低水平，經濟發展程度是至關重要的物質基礎和前提。發達國家不一定都是清廉國家，但清廉國家一定要建立在發達的基礎上。我們不能把原生態社會也當成清廉，不能想象一個貧窮落后的國家能夠保持長期的清廉。可以說，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多年的經濟發展成就為實現“清廉中國”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二是城鎮化率是實現“清廉中國”的重要指標。城鎮化是所有發展中國家實現跨越式發展的必經之路，一個國家的常住人口城鎮化率也是反腐敗必須考量的重要物質基礎。美國諾貝爾獎獲得者約瑟夫·斯蒂格利茨將中國的城鎮化與美國的高科技并列為影響二十一世紀人類發展進程的兩大關鍵因素。如果一個國家正處于大規模基本建設進程中，難免會出現各種各樣滋生腐敗的土壤、條件和機會。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就進入到持續高速增長之中。在1980年改革開放初期，城鎮化率僅為19.4%。經過四十多年的發展，2021年城鎮化率達到64.72%。如果按每年增長1%的增速，要達到發達國家人口城鎮化率80%的水平，還有十幾年的時間。這與黨的二十大報告對2035年遠景規劃“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的目標基本一致。屆時，我國基本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人口城鎮化率達到80%左右。一方面，經濟的興旺繁榮為中國進入清廉國家行列奠定更加堅實的物質基礎，另一方面，國家基本建設規模將大大減少，經濟社會和體制機制制度的運行將更加規范。

三是清廉地方建設是實現“清廉中國”的重要實踐基礎。進入新時代以來，不少地方先后提出有關清廉建設的目標與具體要求。例如，2018年7月，浙江省委作出《關于推進清廉浙江建設的決定》，明確提出努力打造干部清正、政府清廉、政治清明、社會清朗的清廉浙江，到2035年，清廉浙江建設的各項制度機制成熟定型，清廉浙江全面建成。2019年6月，內蒙古自治區黨委出臺《關于建設清廉內蒙古的的意見》，著力建設政治清明、政府清廉、干部清正、政商親清、社會清朗的清廉內蒙古，推動全面從嚴治黨向縱深發展。2021年10月，天津市紀委出臺《關于推進清廉天津建設的意見》，擘畫了清廉天津建設的“施工圖”。2022年2月，山西省委印發《關于全面建設清廉山西的行動方案》，提出著力構建管黨治黨責任落實體系、權力運行制約體系、干部管理監督體系、廉潔文化培育體系、清廉單元創建體系，形成全面建設清廉山西工作矩陣，等等。我們查了一下，現在全國有二十多個省區市陸續提出了清廉建設或者廉潔建設的目標要求。這些清廉地方建設的實踐是實現“清廉中國”的重要探索，這也表明當前把“清廉中國”作為中國式反腐敗戰略目標的條件已經基本成熟。

總之，我們的結論是，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的我國到2035年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進入中等發達國家行列之日，也就是我們堅決打贏反腐敗斗爭攻堅戰持久戰、取得反腐敗斗爭徹底勝利、清廉中國的戰略目標實現之時。

責任編校? ?王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