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麻小雀嚇得一動也不敢動,眼睜睜地看著野豬記者像只兔子一樣飛快地跑掉了。
被審訊了半個小時后,坐在麻小雀對面的特工“啪”的一下合上文件夾。麻小雀堅定地認為他是故意的,合上一個文件夾根本沒必要弄出那么大的聲音。
“你說的那條暗道,給我們接下來的調查提供了全新的方向。相信要不了多久,‘一條魚失蹤案就能有新的進展。但在記者資料庫里,并沒有找到你說的野豬記者,所以目前你要對這起私闖民宅案負主要責任。同時,根據〈特工條例〉第……多少條來著?反正甭管多少條了,你的行為必須嚴懲!”黑爵把文件夾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你說嚴懲就嚴懲???憑什么讓你來審我,我們明明是同級別!”麻小雀不服氣地喊道,“我要見蟒蛇部長,我有重要線索要匯報?!?/p>
黑爵打斷了她:“我們已經掌握了所有線索,一條魚對于繪畫、音樂、攝影、劃船樣樣精通。他使用變多多公司的變身標簽,那個變身標簽是蠑螈。他給外界展示的身份是蠑螈,但實際上他的真實身份是……”
麻小雀瞪大了眼睛,等著黑爵說下文,但黑爵卻故意沒接著往下說。
麻小雀氣得趕緊出大招:“我還查到他的經紀人有問題!一條魚失蹤后,他的經紀人也失蹤了!”
“什么失蹤?。渴潜豢偛靠刂破饋砹?。在展覽那天,我無意中聽到了他和一條魚的通話,一條魚明明說《故鄉》不能賣,但鱷魚先生卻自己做主把那幅畫給賣了。之后一條魚就失蹤了,所以這個鱷魚先生非??梢?。”
麻小雀想通了一件事:“我明白了,你用這通電話的內容,和蟒蛇部長換取了參與這個案子的機會。”
“別胡說,蟒蛇部長看重的可是我的能力?!焙诰粲悬c底氣不足,“你就老老實實地在臨時管制區待著,等候總部的最終處理吧!”
“我不要去臨時管制區,我死都不要去——”麻小雀拼命抗議。
臨時管制區里,抗議無效的麻小雀抓著鐵欄桿,沖著離去的黑爵大喊:“我要見蟒蛇部長,我知道一條魚在哪!只有我能找到一條魚!”
黑爵壓根不信,頭都沒回,只甩給麻小雀一個瀟灑的背影。
麻小雀生氣地轉過身,突然發現同屋的一只青蛙正瞪著大眼睛看著她。
“我見過你,還有那只貓。”青蛙說。
“我沒見過你?!甭樾∪覆幌氪罾磉@只青蛙。
待在這里的一般都是被臨時關進來的小偷小摸,麻小雀可不想和這種人扯上關系。
“你剛才在騙那只貓吧?”青蛙湊過來小聲說,“其實你根本就不知道一條魚在哪?!?/p>
麻小雀詫異地看著青蛙,直覺告訴她,這只青蛙肯定知道些什么。
“一條魚的《故鄉》不是被一只猴子買走了嗎?我沒見過那幅畫,就偷偷溜進猴子的家想見識見識,誰料卻被當成小偷關在這里。但是我告訴你,我在猴子家偷聽到了一通電話,一條魚是被猴子一伙人綁架了。而且,他們計劃今晚把一條魚藏在運畫的貨車里帶出城?!?/p>
麻小雀聽得眼睛都直了。如果青蛙說的是真的,如果自己能搶先找到那輛貨車,如果能順利解救一條魚……等待著她的將是金光燦燦的未來——當然,前提是得先想辦法從這里出去。
“給我弄點水,我能帶你出去?!鼻嗤芴崃藗€建議,然后兩眼一閉,雙腿一蹬,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心領神會的麻小雀立刻沖到門口大喊起來:“來人啊——救命啊——這只青蛙快渴死了。這里需要水——水?。?!”
呼天喊地的麻小雀終于從看守那里要來了一瓶水。當她按照青蛙的要求把水倒在它身上時,那水流突然像有了生命似的,把麻小雀和青蛙一起卷進了它的旋渦里。
2
等麻小雀從眩暈中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已經掉進了河里。她急忙拍打著翅膀飛起來,四處尋找青蛙的蹤跡,卻只找到一張飄在水面上的青蛙變身標簽。
突然,水面涌動,在水面之下,一道黑影迅速滑向大橋。在到達橋底的那一刻,那黑影自水下翻滾而出,飛上大橋,攔在了一輛貨車的前面。
“嘎吱——”貨車一個急剎車,停在了橋中央。
借著橋頭的燈光,麻小雀看清了那個黑影。
她不由地脫口而出:“一條魚?”
等麻小雀飛上橋頭,正看到一只蠑螈沖駕駛室里的猴子喊話:“把《故鄉》交出來,我不賣!”
沒錯,攔在貨車前面的正是失蹤的畫家一條魚,也就是說,之前那只青蛙就是貼了變身標簽的一條魚。難怪他那么肯定麻小雀不可能知道一條魚的去向。
猴子也認出了一條魚:“鱷魚先生已經把畫賣給我們老板了,我們老板現在等著要這幅畫呢!”
一條魚堅持不放行:“錢我雙倍賠給你們老板,畫必須給我留下?!?/p>
“您等我打電話問問我老板?!焙镒幽贸鍪謾C。
麻小雀湊到一條魚跟前:“您能和我說說這是怎么回事嗎?”
“等我把畫拿回來,一定重重謝你?!币粭l魚緊緊地盯著駕駛室里的猴子,生怕他一踩油門跑了。
這時,麻小雀身后傳來了摩托車的聲音,只見野豬記者從摩托車上跳了下來。
麻小雀一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你之前在別墅跑得可夠快的!”
“莫怪,那是身體本能?!币柏i記者拿出一個噴壺狀的東西,就往一條魚身后湊。
麻小雀警惕地問:“你是怎么找到這兒的?你想干什么?”
“你帶我來的呀!過暗河時,我在你身上偷偷安裝了帶定位功能的竊聽器。”
麻小雀急忙上下一摸,找到了粘在羽毛深處的竊聽器。
“你,你竟然敢在我身上安竊聽器?!”
“莫怪,那是職業本能。你在一條魚的畫里出現過,我猜你和一條魚肯定有關系。所以,我故意帶你去一條魚的家里找線索。你果然沒讓我失望——馬上就會有一條爆炸性大新聞!”
野豬記者突然上前幾步,拿起噴壺噴向一條魚。一條魚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猴子身上,竟然一下子就被壺中的液體噴了個全身。
“你在干什么?”麻小雀想阻攔,卻被野豬記者推到一邊。
“我給你看看一條魚的真正面目!普通變身標簽泡水就掉,變多多公司的五星級變身標簽,只有噴上這種特制的還原藥水才能失效?!?/p>
地面上一個黑影被燈光越拉越長,一條魚在麻小雀、野豬記者和猴子的注視下,從一只蠑螈變成了一個又高又大的怪物。這個怪物長著類似蠑螈的身體,鴨嘴獸一樣的嘴巴,鱷魚一樣的爪子,兩只眼睛慌亂地看著自己投在地上的光影。
野豬記者興奮極了,他扯掉身上的變身標簽,恢復成一只兔子的模樣,然后拿出攝像機對準了變身后的一條魚:“金牌記者兔爺現在為您直播!特大新聞,畫家一條魚就是濱河水怪!濱河水怪就是畫家一條魚!”
麻小雀這才知道,原來這個野豬記者就是傳說中大名鼎鼎的記者兔爺,難怪人們說記者兔爺總是行蹤不定,看來用變身標簽隱藏身份是他的慣用伎倆。
一條魚急忙用手擋住自己的臉,驚慌失措地不知該躲到哪里。那一刻,麻小雀覺得兔爺手中的攝像機簡直就是最恐怖的武器,幾秒鐘內就把一個享譽盛名的畫家變成了大家避而遠之的水怪。
猴子被嚇蒙了:“水怪啊——”
他一踩油門沖了出去。沒想到那貨車輪子一滑,車體一轉,撞斷橋上欄桿,直接掉進了河里。
“啊——”猴子的尖叫聲和貨車一起迅速被漆黑的河水吞沒了。
麻小雀飛身下去想把猴子救上來,奈何她身單力薄,又不諳水性,只能在水面上拍著翅膀干著急。
站在橋上手持攝像機的記者兔爺也被嚇傻了,不知道應該先下去幫忙,還是應該先報警。
這個時候,其實是一條魚逃離的最佳時機,但一條魚卻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河里,用盡全力攔住被水沖走的貨車,砸碎玻璃救出猴子,再一點點把貨車推到岸邊。而這些畫面全都通過兔爺的直播,傳到了千家萬戶。
3
特工們來了,記者們來了,周圍的居民們全都來了。
警戒線外,噼里啪啦的燈光不停地閃爍著。
黑爵沖過警戒線來到麻小雀面前:“我錯過了什么?”
麻小雀得意地說:“所有最精彩的,你全錯過了?!?/p>
不遠處,一條魚坐在土坡上,悲傷地看著手里的空白畫框一聲不吭。鱷魚先生想給一條魚貼上蠑螈的變身標簽,可是卻被一條魚拒絕了。
黑爵看著畫框有點眼熟:“是那幅《故鄉》嗎?”
麻小雀點點頭:“一條魚來自外星球,《故鄉》上的藍點,是他家鄉的最后一滴水,所以他才會視這幅畫為珍寶。只可惜那個藍點,剛才融化在河里了?!?/p>
很多專家都說這幅畫是一條魚的巔峰之作,但誰又能真正看懂它背后的故事,體會它寄托的思念呢?鱷魚先生擅自賣了這幅畫后,一條魚想偷偷找猴子談判拿回畫,可卻被警察當成小偷抓走。一條魚不敢輕易暴露身份,這才發生了后面的故事。
黑爵有一個問題想不通:“如果不想暴露身份,他可以一直貼著蠑螈的變身標簽,為什么晚上要恢復成水怪的樣子呢?”
一旁的兔爺解釋道:“一條魚的故鄉是水系星球,所以他習慣每天泡泡水,更喜歡在大河里面舒展舒展筋骨。偶爾被路人看到,便被誤認為是水怪。如果不是我鍥而不舍地一直追查這件事,并最終披露了這個大秘密,誰又能把可怕的水怪和知名的畫家聯系到一起呢?這就是一個金牌記者的職業素養和職業能力,呵呵!”
剛給一條魚錄完口供的十三悲傷地說:“一條魚說,他將永遠退出畫壇。”
麻小雀忙問:“為什么?”
“可能他沒有信心讓大家接受他現在這副樣子吧!”十三搖搖頭離開了,“太可惜了,多有才氣的畫家?!?/p>
麻小雀理解一條魚的選擇,他的秘密一定會掀起軒然大波,換成是誰,都很難鼓起勇氣來面對鋪天蓋地的指責、質疑。這個時候,“躲避”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麻小雀沒好氣地對兔爺說:“你可真厲害!為了搶新聞,竟把一個大畫家給毀了,這就是一個金牌記者的職業素養和職業能力嗎?”
兔爺沒吭聲,他看著遠處的一條魚,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依舊是兔爺的新聞占據了各大媒體的頭條,不過新聞題目并不是他之前想好的《震驚:金牌記者揭開知名畫家驚天秘密?。?!》,而是換成了《深思:哪里才是一條魚的故鄉?》。新聞從《故鄉》的創作源頭說起,從一條魚的視角講述了發生在他故鄉的故事:那個水系星球因環境污染、生態破壞,最終水源枯竭、物種滅絕。一條魚來到地球后,把對故鄉的思念都融在了他的畫作中,這也是“憂傷系”作品的創作來源。
這篇新聞在社會上產生了相當大的反響,大家把對水怪的恐懼轉成了對一條魚的同情和理解。人們自發地來到濱河岸邊,祭奠融化在這里的“最后一滴水”。許多環境保護組織也應運而生,呼吁人們以一條魚的星球為戒,保護地球環境,保護人類未來。
4
人類的努力讓一條魚看到了希望,把他從悲痛的思念中慢慢拯救了出來。一條魚重新開始了他的創作,他的作品主題依舊是海洋,但充斥在作品里的卻不再是思念和憂傷,而是歡樂和希望。
展廳里的作品沒多久就完成了大更換,除了那幅《致命游戲》。一條魚很喜歡那幅畫,他說他畫的是自己的一個夢,一個關于未來的夢。
于是,麻小雀和黑爵對未來便多了一份期待,同時也多了一個疑問:畫里的男孩會是誰呢?
以這個故事,紀念我和我的“御用”插畫師李廣宇(外號“一條魚”)近二十年的友情,感謝他用線條、色彩和他對繪畫事業的熱愛,復活了我筆下的一眾角色。
——郝天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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