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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介與重鑄:蘇俄資源與創(chuàng)生期的中國左翼文論
——以1930年前后“托爾斯泰評論”熱為考察視角

2023-06-17 01:14:48覃昌琦
文藝理論研究 2023年3期
關鍵詞:列寧

覃昌琦

長期以來,研究者對現(xiàn)代中蘇文學譯介的關聯(lián)性研究多聚焦于蘇聯(lián)文藝政策的影響,①而對左翼文藝運動初期的托爾斯泰譯介及其評價在中國的傳播關注得并不夠。1908—1911年,列寧、普列漢諾夫、高爾基、托洛茨基以及1924年后盧那察爾斯基等都對托爾斯泰進行了重新評價,②這一重評活動是俄蘇工人運動及社會主義革命爭取文藝戰(zhàn)線話語權、領導權的重要標志性事件,也是馬克思主義文論在蘇俄列寧化的一個邏輯起點。

為何“托爾斯泰評價”問題在1928年到1933年前后成為中國文壇、翻譯界熱衷談論和譯介的對象?國內(nèi)托爾斯泰百年誕辰紀念的背后指向了怎樣的左翼文化實踐內(nèi)涵?中國左翼文學初期的理論探求經(jīng)由“重估”托爾斯泰的思想訓練而呈現(xiàn)了怎樣的馬克思主義文藝批評狀貌呢?這些既是1928年“托爾斯泰熱”在國內(nèi)傳播、發(fā)酵過程中難以繞開的關鍵問題,也是審視無產(chǎn)階級文論中國化實踐的重要觀照視角。

一、 “托爾斯泰論”與俄蘇無產(chǎn)階級文藝理論——以《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革命的鏡子》為中心

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作家,享有不可替代的世界性聲譽。他出生于俄國圖拉省亞斯納亞·波良納的世襲貴族家庭,但是他從小蔑視和批判貴族特權,他的女兒亞·托爾斯泰婭認為托爾斯泰“無疑從外祖父那里繼承了真正的貴族精神和蔑視權貴的正當?shù)淖宰鹦?從母親那里繼承了藝術才華,講故事的本領和豐富的想象力,虛懷若谷,藐視平庸的性格和溫文爾雅的風度”。(11)托氏敢于向俄國沙皇發(fā)出反對的聲音:“我個人對于現(xiàn)存的全部制度和當局持否定和批判的態(tài)度,并且敢于直率地提出這一點。”(托爾斯泰323)他創(chuàng)作的一系列批判俄國農(nóng)奴制度的現(xiàn)實主義力作在19世紀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羅曼·羅蘭稱托氏的作品秉持“人民的思想方式”,“比任何一部偉大的法國作品都更親切”“對我來說是一種最可靠的指南”。(《托爾斯泰》43)

但是,在俄蘇文論界,托爾斯泰的文學家聲譽在其晚年發(fā)生了轉(zhuǎn)折,并于托氏誕辰八十周年的1908年到其離家出走死于途中的1910年間產(chǎn)生了激烈的論爭。1908年,柯羅連科在評論托氏的文章中就意識到這一時期俄國文壇對托爾斯泰評論的分歧性,

他[托爾斯泰]名字到處都在一定程度上推動著人們的思想和感情、智慧和良心,從普通的好奇心和助人為樂的同情開始,一直到宗教、道德和政治見解的劇烈沖突。

在我們的祖國,后者受到的推動尤其明顯。這里,在這位復雜、非凡而偉大的人物周圍,喧騰著一股各種思潮匯合成的真正的漩渦;發(fā)生激烈沖突的不僅是一些觀點,而且還有各種激情。(200)

在俄國文化界,以1908年托爾斯泰誕辰八十周年為標識,圍繞著托爾斯泰創(chuàng)作、思想、宗教觀的評論發(fā)起了一場論爭。馬克思主義理論家、民主主義批評家、自由主義陣營之間展開了關于“重新估值”托爾斯泰的系列對話運動,“在斯托雷平反動時期的思想背景下,形成了壯闊的思想景觀”。(邱運華52)民主主義者的“托論”在這一時期有一定的影響,如柯羅連科將充滿思想矛盾的托爾斯泰概括為“扶過耕犁的天才藝術家”以及“穿過農(nóng)夫粗布衣裳的俄羅斯伯爵”的雙重形象,同時他又極力推崇托爾斯泰“人類愛”的宗教思想,認為托氏是“聽過偉大的基督在沙漠的荒丘上說話”,因而他是可以“為人類指出新生活道路的思想家”。(205—211)民粹派米哈洛夫斯基寫過《列夫·托爾斯泰的左右手》《再論托爾斯泰》等“托論”文章,在后一篇中他指出“托爾斯泰在描寫《傻子伊凡》這篇神話故事上,毫無顧忌地把暴力的最極端表現(xiàn),即異族侵略作為題材,并且還要使人相信:如果對這種可怕的惡行要是完全不抵抗的話,侵略應該是可以停止下來的。……托爾斯泰伯爵作為一個大文學家而且是正直的文學家,卻不敢面對現(xiàn)實生活”。(米哈洛夫斯基141)在民主主義批評家內(nèi)部,對托爾斯泰的評價也存在著類似的分歧。

從唯物史觀的視角對托爾斯泰進行“重新估值”是這一時期俄國馬克思主義批評家開始自覺探索的方向。1909年,高爾基在《俄國文學史》中較為客觀、辯證地評述托爾斯泰:

托爾斯泰的創(chuàng)作之歷史意義,今日已被評為整個十九世紀俄國社會一切經(jīng)驗之總結,他的作品將永世留存,……我們不應該固守托爾斯泰的結論、他的草率傾向的無抵抗主義的說教;我們知道,這種說教就其最后結論來說乃是極其反動的;我們知道,這種說教是可能有害的,甚至已經(jīng)有了遺害——確實如此!(486—487)

高爾基的“托論”所采用的歷史唯物論逐漸成為俄蘇馬克思主義文藝批評的基本方法。他在《俄國文學史》中的立場代表了此后一般文學史關于托爾斯泰的評論觀點——即1880年前后的托爾斯泰“作家思想發(fā)生了激變”,在文學創(chuàng)作之外開始涉獵和寫作了大量宗教、社會倫理方面的論文,宣揚“不以暴力抗惡”“道德的自我完善”和“人類愛”的“托爾斯泰主義”。于是“不僅藝術家托爾斯泰,而且思想家、說教者托爾斯泰也為西方讀者所熟知”。(倪蕊琴,《前言》6)諸如美國左翼作家辛克萊在托爾斯泰百年誕辰紀念時給蘇聯(lián)的“托斯”通訊社寫信中就表達了對托氏的相似觀點,“托爾斯泰是屬于有世界的偉大文豪之偉大的精神力的藝術家行列的人。雖然他有許多教理上的反動性,虛妄性,但他對于人類底贈與是大的”。(《莘克萊底信》48)

托爾斯泰后期的“思想激變”及“托爾斯泰主義”所造成的評價分歧是顯見的。1908年前后,俄國馬克思主義批評家內(nèi)部就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復雜、分化狀態(tài)。普列漢諾夫認為托爾斯泰是“天才的藝術家和極端低能的思想家”。(260)托洛茨基則站在階級意識形態(tài)的立場上否定托爾斯泰能夠“代表農(nóng)民資產(chǎn)階級”的合法性,他指出,“托爾斯泰出生時候是一個貴族,現(xiàn)在呢,不管他的精神之繼續(xù)進化,就在他的創(chuàng)作之最深的源泉中,他依然是一個徹頭徹尾自頂至踵的貴族”,“他永遠忠于自己,即在民粹派中他也是代表貴族保守派一系的”。(《托爾斯泰論》485—488)波良斯基則以一種片面的極端否定,譴責托爾斯泰是“大、中地方貴族的思想家”,“無產(chǎn)階級革命運動的不可調(diào)和的敵人”。(倪蕊琴,《前言》8)

可以看到,俄國早期馬克思主義批評家內(nèi)部對托爾斯泰的“重新估值”既存在高爾基這樣的辯證唯物主義觀,也存在著復雜、偏激的階級意識形態(tài)論。1908—1911年,正是在內(nèi)外駁雜的“托論”語境中列寧先后發(fā)表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革命的一面鏡子》以及《L.N.托爾斯泰》《L.N.托爾斯泰與他的時代》《L.N.托爾斯泰與現(xiàn)代工人運動》等幾篇文章。③盧那察爾斯基高度評價了列寧的“托論”文章,“列寧論托爾斯泰的幾篇文章需要加以特別仔細的探討:它們在一切主要方面透徹地闡明了托爾斯泰的創(chuàng)作和學說這樣偉大的文學現(xiàn)象與社會現(xiàn)象,它們是把列寧的方法應用于文藝學的光輝典范”。(《盧那察爾斯基論文學》43)

《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革命的一面鏡子》是列寧“托論”觀點的集中體現(xiàn),也是馬克思主義文論列寧化的典范文本。該文寫作于1908年,處在列寧寫作哲學巨著《唯物主義和經(jīng)驗批判主義》的尾聲階段,學界普遍認為列寧因此將馬克思主義反映論很好地應用于托爾斯泰評論之中,實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哲學觀向文藝批評的理論-實踐轉(zhuǎn)換。

列寧在寫作第一篇“托論”文章時對民主主義者和自由派把托爾斯泰視為“人類的良心”“生活的導師”的系列論調(diào)是持反對態(tài)度的,但是他也不贊成黨內(nèi)“托論”存在的片面否定的極端偏激做法。在《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革命的一面鏡子》的開篇,列寧就指出:“俄國的合法報刊滿版都是祝賀托爾斯泰八十壽辰的文章、書信和短文,可是很少注意從俄國革命的性質(zhì)、革命的動力這個觀點去分析他的作品。所有這些報刊都充滿著偽善,簡直令人作嘔。”(180)其中1908年前后代表著沙皇專制主義的“官方”言論,成為了沒落的“下流作家”寄生和依附的幕后推手,所以他們的言論在“奉命攻擊托爾斯泰”與“尋找托爾斯泰身上的愛國主義”之間搖擺,成為這一時期“托論”掩蓋下最真實的“偽善”。而自由派的言論在列寧看來,他們“既不相信托爾斯泰的上帝,也不贊成托爾斯泰對先行制度的批判”,只是為了攀附托爾斯泰的名望而增加其立憲民主的“政治資本”并爭奪民眾的支持,也“不過是十足的虛偽”。(181)列寧進一步指出,對“托爾斯泰主義”所呈現(xiàn)的矛盾的重估和評價必須在俄國革命的性質(zhì)和現(xiàn)實狀況中加以辯證地考量:“一方面,是一個天才的藝術家……另一方面,是一個發(fā)狂地篤信基督的地主。……一方面,是最清醒的現(xiàn)實主義者,撕下一切假面具;另一方面,鼓吹世界上最齷齪卑鄙的東西之一,即宗教,力求讓有道德信念的僧侶代替有官職的僧侶,這就是說,培養(yǎng)一種最精巧的因而特別惡劣的僧侶主義。”(181—182)

列寧從托爾斯泰所處的歷史時代分析了其“處在這樣強烈矛盾之中”的深層原因,認為托氏“絕對不能了解工人運動在爭取社會主義斗爭中的作用”,也“絕對不能了解俄國革命”。一方面,作為“一個發(fā)明救世新術的先知”,托爾斯泰是應該受到批判的,“托爾斯泰主義”的影響造成了俄國農(nóng)民用“很不自覺的、宗教狂的態(tài)度”來看待社會階級斗爭,呈現(xiàn)出“大部分農(nóng)民是哭泣、祈禱、空談和夢想,寫請愿書和派‘請愿代表’”,這樣“逃避政治”“對政治的不了解”使得大部分農(nóng)民成為“無原則的,卑躬屈膝的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的俘虜”。基于此,列寧從反映論出發(fā)提出了“鏡子”的第一重含義,即“托爾斯泰的思想是俄國農(nóng)民起義的弱點和缺陷的一面鏡子,是宗法式農(nóng)村的軟弱和‘善于經(jīng)營的農(nóng)夫’遲鈍膽小的反映”。(181)此外,列寧又指出托爾斯泰的作品表現(xiàn)了幾百年沙皇俄國農(nóng)奴制壓迫下農(nóng)民破產(chǎn)的歷史境遇,代表著“農(nóng)民資產(chǎn)階級”要求反對貴族地主和地主政府,建立一種小農(nóng)式的階級國家的愿望,因而在這個層面上凸顯了托爾斯泰作為俄國革命“鏡子”的另一重意義,即“是一面反映農(nóng)民在俄國革命中的歷史活動所處的各種矛盾狀況的鏡子”。(180)列寧在文章的最后重申了“托爾斯泰主義”[尤其是“不以暴力抗惡”]對革命斗爭極大侵蝕的負面影響,并從俄國革命現(xiàn)實出發(fā)提出無產(chǎn)階級革命與農(nóng)民資產(chǎn)階級的民主主義運動聯(lián)合起來的革命愿景,為俄國“十月革命前夜”[即第一次革命戰(zhàn)爭時期]的社會主義革命思想傳播打下了輿論基礎。《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革命的一面鏡子》作為思想文化的批判,實際上參與并真正回應了俄國革命性質(zhì)與革命動力的深刻問題,成為俄蘇馬克思主義文論列寧化的經(jīng)典文本。

二、 現(xiàn)代中國的托爾斯泰接受與“托爾斯泰論”的譯介熱潮

“五四”時期托爾斯泰的文學作品陸續(xù)譯介到國內(nèi),1921年出現(xiàn)了托爾斯泰譯介的熱潮,如《小說月報》“俄國文學研究”專號,刊載了托爾斯泰作品和耿濟之《托爾斯泰評傳》;商務印書館出版“俄羅斯文學叢書”,其中托爾斯泰的作品占了顯著位置;瞿秋白、耿濟之譯《托爾斯泰短篇小說集》;耿濟之譯托爾斯泰《藝術論》等。這一時期,文學研究會倡持“研究介紹世界文學”的宗旨在譯介俄蘇作家中也不無彰顯。沈雁冰就曾將托爾斯泰與莎士比亞的文學地位相比照,認為“托爾斯泰在俄文學界之地位,夫托爾斯泰之為俄之第一個文學家復何疑義然”“群峰競秀,托爾斯泰其最高峰也,而其他文豪則環(huán)峙而與之相對之諸峰也”。(雁冰27)耿濟之1925年也評價托爾斯泰是“俄國的國魂,他是俄國人民的代表,從他起我們才實認俄國文學是人生的文學,是世界的文學”。(耿濟之2)

托爾斯泰的評價在“五四”前后始終處在積極、正面的語境中,這在中國現(xiàn)代的托爾斯泰接受史上處于“托爾斯泰文學”的評論階段,國內(nèi)文壇注重譯介和評論托氏的文學作品,這與1920年代后期文論層面的“托爾斯泰評論”既有聯(lián)系也有明顯的區(qū)別。“托爾斯泰評論”是在對托氏文學作品的評論基礎上,延伸到對托爾斯泰主義的重估與批判活動,它深刻關聯(lián)著托爾斯泰所處的歷史時代,即俄蘇從封建農(nóng)奴制的資產(chǎn)階級革命向無產(chǎn)階級革命發(fā)展轉(zhuǎn)換的社會歷史語境。從這個層面來說,“托爾斯泰評論”不僅僅是一個文學問題,也是思想的、宗教的、政治的與社會革命問題,是理解具有總體性的文論史,闡釋蘇俄資源對中國革命話語影響的關鍵要素之一。

在中國“托爾斯泰論”接受史上,不局限于“托爾斯泰文學”的評價活動在晚清就已經(jīng)發(fā)生,到了20世紀20年代后期成為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重要話語資源。20世紀00年代初,國內(nèi)文化界就將托爾斯泰視為宗教、道德意義上的“新圣”“泰斗”,稱“托爾斯泰即佛也,佛者,大慈大悲是也”。(閩中寒泉子25)“五四”前后,周作人將托爾斯泰的人道主義進一步闡發(fā),并試圖挖掘俄國文學中“為人生”的思想資源,號召向俄國文學、托爾斯泰學習。但是,在人道主義的關切之外,對民主與革新抱持更大熱情的“五四”知識分子很快將目光放在了托爾斯泰與現(xiàn)實革命的關聯(lián)上。如1914年6月《東方雜志》撰文稱托爾斯泰“醉心于自由之共產(chǎn)主義”“反對私人所有權”,應該被視為“二十世紀社會革命家”“社會主義之實行家”。沈雁冰在《托爾斯泰與今日之俄羅斯》一文中認為:“今俄之Bolshivikism[布爾什維克]已經(jīng)彌漫于東歐,且將及于西歐,世界潮流澎湃動蕩,正不知其伊何底也,而托爾斯泰實在最初之動力。”(26)可以看到,在翻譯和評論托爾斯泰文學作品之外,“五四”知識分子也意識到托氏的社會革命思想對現(xiàn)實運動的啟發(fā)性,努力發(fā)掘作為文學與思想巨人的托爾斯泰對中國社會變革的契合點、參考性。正如劉洪濤所言:“在這個需要巨人登高而呼的時代,五四知識分子抬出了托爾斯泰……增強新文化運動的聲勢和實力。”(100)

1932年,蘇汶在否定左翼文化界開展的文藝大眾化運動時指出:“連環(huán)畫里是產(chǎn)生不出托爾斯泰的……但是他們要托爾斯泰什么用呢?”(381)在“第三種人”的論爭中,梁實秋、蘇汶、胡秋原顯然是將托爾斯泰的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與普羅革命文學放置在了對立面上,認為二者在文學層面不具有相通性,進而要否定文學的階級性,反對無產(chǎn)階級文學。魯迅隨之同樣從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上提出“左翼也需要托爾斯泰”“從說唱書里是可以產(chǎn)生托爾斯泰”的觀點,(《硬譯與文學的階級性》208)并呼應著同時期左翼文化界的“托爾斯泰論”譯介熱潮。“五四”時期文壇對托爾斯泰接受是基于現(xiàn)實主義文學創(chuàng)作的出發(fā)點,到了“革命文學”興起之后,左翼文論汲取的既是托爾斯泰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養(yǎng)分,同時也在階級革命論的理路上展開了對“托爾斯泰論”的譯介與闡發(fā)。因而由“托爾斯泰文學”的接受到“托爾斯泰論”,既是俄蘇文學在中國的接受史,也是左翼文壇自主選擇并用來闡釋無產(chǎn)階級革命現(xiàn)實合法性的策略性言說方式。

俄蘇文化界的“托論”被譯介到國內(nèi)較為頻繁的時期是托爾斯泰誕辰百年之際。1928年8月,列夫·托爾斯泰誕辰一百周年,蘇聯(lián)以及德、法、日等國都舉行了不同形式的紀念活動。《無軌列車》刊載了署名保爾·雪華的一篇“百年祭通信”,文中描述了有“托爾斯泰誕辰百年紀念委員會”主席盧那察爾斯基出席,④在托爾斯泰誕生地亞斯納亞-博利爾納舉辦的盛大紀念活動。魯迅在《〈奔流〉編校后記》中除了介紹《奔流》雜志于1928年“萊夫·N·托爾斯泰誕生百年紀念增刊”當中關于托爾斯泰評介文章的翻譯情況之外,還向讀者介紹了魯迅所了解到的世界各國紀念托爾斯泰誕辰百年的情況。東京《讀賣新聞》報社在講堂上開設托爾斯泰紀念的講演會,蘇聯(lián)駐日本大使馬伊斯基發(fā)表名為《托爾斯泰》的演說;趙景深則將自己翻閱國外新聞報刊得知有關紀念托爾斯泰的消息告知魯迅,諸如英國倫敦“托爾斯泰研究會安排了各種百年紀念的慶祝”(趙景深1474),法國“認識托爾斯泰是很早的”“今年各雜志上更大大的著論介紹”。(魯迅,《〈奔流〉編校后記》184—185)在新聞層面對國外托爾斯泰紀念報道之外,1928年下半年國內(nèi)輿論界、翻譯界掀起了“托爾斯泰百年誕辰”紀念的一股小高潮。在輿論場中,諸如《東方雜志》1928年第19期刊印了“托爾斯泰之百年誕辰”的彩色照片,晚年托爾斯泰一副白髯獨行的狀貌及其參加活動的相關照片悉數(shù)出現(xiàn)在刊物上,諸如“托爾斯泰工作室”“托爾斯泰與高爾基”合影等;同一時期《良友》雜志也專版刊發(fā)了類似的紀念托爾斯泰的照片,可以說是托爾斯泰形象在中國公眾面前的一次立體、“近距離”的呈現(xiàn)。這也說明國內(nèi)輿論界的托爾斯泰紀念熱潮是與蘇聯(lián)、歐洲保持一致的,同時也與這一時期國內(nèi)“革命文學”論爭的現(xiàn)實語境相關聯(lián)。由此可見,“托爾斯泰百年誕辰”紀念作為輿論背景,為托氏在后“五四”中國的二次傳播提供了契機。

在翻譯界,除卻上文所述《奔流》的紀念增刊以外,《東方雜志》《現(xiàn)代文化》《文學周報》相繼開辟了“托爾斯泰之百年誕辰”“托爾斯泰誕生百年紀念專號”等專欄,推出了大批“托論”譯介文章。據(jù)此,筆者統(tǒng)計了1928—1936年托爾斯泰評論文章的譯介情況,整理如下表,

托爾斯泰評論文章譯介情況表(1928—1936年)

從上表中可以獲取這幾個信息:其一,1930年前后的“托論”譯介除去少部分盧那察爾斯基、普列漢諾夫、羅曼·羅蘭、勞伯慈等的托爾斯泰評論的節(jié)選,大部分的譯介還是列寧的四篇“托論”,其中又尤以《托爾斯泰是俄國革命的鏡子》一文譯介的頻次最高。從蘇俄到中國,重估、譯介托爾斯泰的熱潮在1928—1935年間達到高點。1928年《創(chuàng)造月刊》發(fā)表了署名嘉生的譯文《托爾斯泰——俄羅斯革命的明鏡》,編輯部在這一期的《編輯后記》中這樣評介該譯文:“革命前的俄國和革命后的俄國怎樣紀念他們偉大的作家呢?新俄對于托爾斯泰的紀念日舉行了盛大的紀念式。為什么呢?看革命前的伊里支的托爾斯泰論,我們可以明白——我們應該怎樣認識這位文豪。”(編輯部119)這里提到的“伊里支”即列寧,列寧寫于1908年的這篇“托論”文章奠定了“十月革命”之后蘇俄文化界對托爾斯泰的評價基調(diào),發(fā)表之后很快被譯介到其它國家。從1925年《民國日報·覺悟》刊載中共旅莫支部留學生鄭超麟翻譯的《托爾斯泰與當代工人運動》開始,列寧的“托論”文章陸續(xù)被譯介到中國。

其二,譯介渠道多元,既有從日本轉(zhuǎn)譯、重譯過來的,也不乏通曉俄文的瞿秋白、鄭超麟、陳淑君等譯自俄文的版本。瞿秋白的《海上述林》就是譯自原文,譯法精當,代表了20世紀30年代列寧“托論”譯介的最高水準。其三,這一時期的“托論”譯介開始講求系統(tǒng)性、全面性,諸如陳淑君在《托爾斯泰論》的總題下,依次譯介了《托爾斯泰》《托爾斯泰與其時代》《托爾斯泰與現(xiàn)代勞動運動》《俄羅斯革命底鏡子的托爾斯泰》四篇文章,是目前可以看到的國內(nèi)最早譯介列寧“托論”的完整結集。瞿秋白的《海上述林》再次較為集中、精確地翻譯了列寧的四篇文章,是這一時期能夠看到的較為通行的版本。

綜上,這一時期國內(nèi)文壇如此頻繁譯介俄蘇文論當中有著重要意義的“托爾斯泰論”,為進一步征引、論述“托論”,并闡發(fā)其與現(xiàn)實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關聯(lián)提供了資料前提、輿論氛圍和文論基礎。

三、 作為馬克思主義文論中國化范例的“托爾斯泰論”

“托爾斯泰評論”經(jīng)由列寧、盧那察爾斯基等的歷史唯物主義“重估”,在蘇聯(lián)布爾什維主義、日本左翼中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它逐漸經(jīng)典化的“定論”體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的發(fā)展進路。1928年前后,國內(nèi)“托爾斯泰評論”的譯介浪潮不僅是受到蘇俄影響的一次文化熱,而且是中國文論對蘇俄資源有意識地選取、闡發(fā)并構建主體性的嘗試。這當中所呈現(xiàn)出來的中國文論發(fā)展的歷史經(jīng)驗,存在著因譯介、挪用所造成的文論偏頗、不足,帶有左翼文論創(chuàng)生期的顯著印記,應該說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路徑的集中體現(xiàn),具有早期摸索階段的范例性,值得進一步展開論述。

魯迅在翻譯《蘇聯(lián)的文藝政策》之后的編校后記中指出:“在勞動階級文學大本營的俄國的文學的理論和實際,于現(xiàn)在的中國,恐怕是不為無益的”。(魯迅,《〈奔流〉編校后記》168)魯迅從蘇聯(lián)的文藝組織戰(zhàn)線中看到了無產(chǎn)階級文藝理論對1928年前后“革命文學甚囂塵上”的國內(nèi)文化界的意義。隨后他在文章中談到當前語境下的托爾斯泰評價問題,“這十九世紀的俄國巨人,中國前幾年雖然也曾經(jīng)有人介紹,今年又有人叱罵”,“先前和現(xiàn)在,中國和外國,對于托爾斯泰的評價是怎樣的不同”。(180)曾被劉半農(nóng)稱為“托尼思想,魏晉文章”的“人道主義”啟蒙者魯迅在1928年的托爾斯泰論譯介實踐中也逐漸發(fā)生了觀念價值的轉(zhuǎn)移,關注并參與到了以托爾斯泰為話語資源的“革命文學”論爭當中。

20世紀30年代初期的左翼文論家正是從蘇俄、日本譯介“托爾斯泰評論”,并開始自覺地選用列寧的《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的一面鏡子》一文作為“托論”的“底本”。1928年,《創(chuàng)造月刊》首次刊發(fā)了俄蘇托爾斯泰論的譯文,即嘉生譯的列寧《托爾斯泰——俄羅斯革命的明鏡》一文,同為后期創(chuàng)造社刊物的《文化批判》也在其創(chuàng)刊號發(fā)表了馮乃超論及托爾斯泰的文章——《藝術與社會生活》,由此掀起了托爾斯泰重評下的“革命文學”論爭,后期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與魯迅之間就曾展開了關于“托爾斯泰主義”[“人道主義”]的話語爭鋒。馮乃超在《藝術與社會生活》中指出:“魯迅這位老生……他反映的只是社會變革期中的落伍者的悲哀,無聊賴地跟他弟弟說幾句人道主義的美麗的說話。隱遁主義!好在他不效L. Tolstoy變作卑污的說教人”。(5)馮乃超的這篇文章首先舉起了后期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對魯迅批判的旗幟,由此開啟了1928年“革命文學”論爭的大幕,這也成為左翼文論創(chuàng)生期的重要準備。“醉眼陶然”“落伍者”“隱遁主義”成為秉持普羅列塔利亞“革命文學”旗號的年輕知識分子的“流行語”。魯迅為此所作的回擊文章《“醉眼”中的朦朧》一經(jīng)發(fā)表,更是抬高了這些批評話語的社會知曉度。他在文中不僅回擊了馮乃超“醉眼陶然”“落伍者”的抨擊說辭,同時也反駁了“卑污的說教人”一語,魯迅指出中國“革命文學”陣營是“跟著別人稱托爾斯泰為‘卑污的說教人’”,意在嘲諷高談“革命文學”的青年知識分子并沒有認識到“托爾斯泰主義”的內(nèi)在沖突性。(魯迅,《“醉眼”中的朦朧》62)

馮乃超將魯迅與托爾斯泰相比較的“卑污的說教人”一語常被前述話語所掩蓋,只在“革命文學”論爭雙方的觀念對壘中被引述。但是因為這一時期開始被譯介進來的“托論”所代表的俄蘇無產(chǎn)階級革命及馬克思主義文論的背景,其在“革命文學”論爭中的意義不僅僅在于論戰(zhàn)層面,更在于馬克思主義文論中國化的進程中凸顯出來的左翼話語。從這個意義上來考察1928年譯自列寧《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革命的一面鏡子》中帶有語義偏離的“卑污的說教人”一語是如何影響“革命文學”論爭乃至左翼話語的革命階級主體觀,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意義。

1928年底,魯迅在翻譯了盧那察爾斯基的演說《托爾斯泰與馬克思》之后,他評價盧氏對“Tolstoism的缺陷及何以有害于革命之點,說得非常分明”,從而與馮乃超、錢杏邨等的“托論”觀點形成對比,認為“這才可以照見那以托爾斯泰為‘卑污的說教者’的中國創(chuàng)造社舊旗下的‘文化批判’者”。(魯迅,《〈奔流〉編校后記》182)魯迅反過來以“卑污的說教人”嘲諷“革命文學”陣營不能全面理解托爾斯泰,這不是僅憑感覺的虛指,而是魯迅從馮乃超文章中得出的結論。馮乃超引用了當時轉(zhuǎn)譯自日本,在國內(nèi)較為通行的《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革命的鏡子》中的論述:

托爾斯泰一方面毫無忌憚地批判資本主義的榨取,剝?nèi)フ谋┝?裁判與行政的喜劇的假面,暴露著國富的增大,文化的結果與貧困的增大,勞動大眾的痛苦間的矛盾;他方面很愚蠢地勸人不要以暴力反抗罪惡。一方面站在最覺悟的現(xiàn)實主義上,剝?nèi)ヒ磺械募倜?他方面卻觍顏做世界最卑污的事——宗教的說教人。(馮乃超10—11)

顯然,馮乃超把列寧原文中“做最卑污的事——宗教的說教人”在引述時縮略為“最卑污的說教人”一語,二者在表述上是存在本質(zhì)差異的。但是魯迅并不糾結于這種表述上的錯位,他抓住的是“托爾斯泰主義”在“革命文學”盛行的中國如何才能產(chǎn)生批判性的影響。如他在《〈奔流〉編校后記》中談到:“我們有開書店造洋房的革命文豪,沒有分田給農(nóng)夫的地主——因為這也是‘淺薄的人道主義’;有軟求‘出版自由’的‘著作家’兼店主,沒有寫信給皇帝的胡涂蟲……至于‘無抵抗’呢,事實是有的,但并非由于主義,因事不同,因人不同,或打人的嘴巴,或?qū)⒆彀徒o人打,倘以為會有俄國的許多‘靈魂的戰(zhàn)士’似的,寧死不當兵卒,那實在是一種‘杞憂’”。(魯迅,《〈奔流〉編校后記》180)由此也可以看到魯迅在“革命文學”論爭中保持著清醒的批判意識。實際上,以馮乃超、錢杏邨為代表的“革命文學”陣營并未來得及對1928年“托論”譯介熱下俄蘇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文本進行深入反思,就將列寧“托論”觀點中的批判性話語片面地吸收過來,并視作馬克思主義的批評方法,以批判托爾斯泰進而凸顯后期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全面批判”的論戰(zhàn)姿態(tài)。這一系列浮在觀念之上或者說為了批判而進行的批判,是對托爾斯泰主義的片面性曲解,集中體現(xiàn)了中國“革命文學”發(fā)生之初不成熟的特性。

對作為“卑污的說教人”的托爾斯泰的批判是后期創(chuàng)造社踐行“全面批判”的內(nèi)容之一,與對魯迅、茅盾的批判相類似,“革命文學”陣營的青年知識分子以普羅列塔利亞的階級性強調(diào)來否定資產(chǎn)階級在革命語境中的合法性地位。艾曉明總結“革命文學”論爭之初的“批判”的路徑:“這種掊擊總是循著一個簡單的公式進行的,第一步先是確定對方是資產(chǎn)階級或小資產(chǎn)階級,第二步是指出他的觀點與革命文學根本不相容,第三步就是將對方推到政治上反動的一面去。”文學觀念、思想上的差異被視為政治、階級意識的對立,因而“組織上的宗派主義、關門主義就應運而生了”。(艾曉明89)這一時期的“全面批判”從理論到實踐都與日本左翼文化界盛行的“福本主義”分不開,福本和夫?qū)⑽乃囁枷氲呐信c政治斗爭聯(lián)系起來,指出“我們在開展理論斗爭中必須反復地進行政治揭露”,并從列寧的《怎么辦》中借鑒了“混合型”的概念來審視日本無產(chǎn)階級運動的階段性,“我們運動的進展,迫使我們現(xiàn)在要具體地揚棄以前烙印在我們運動上的所謂‘混合型’特點,而且已經(jīng)在不斷揚棄”。(齋藤敏康350)后期創(chuàng)造社成員即移植了福本的“混合型”概念,認為“以內(nèi)部陣營的黨同伐異作為發(fā)展無產(chǎn)階級文學運動的必由之路”。(艾曉明86)“革命文學”論爭之初,由于沒有從根本上理解和把握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的基本原理,而是受到日本福本和夫“左傾”文藝觀念的影響,后期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的托爾斯泰批判也難免形成片面、偏激的否定觀。

但是,經(jīng)由“革命文學”初期對列寧“托論”的頻繁征引,隨著論戰(zhàn)轉(zhuǎn)入平息,俄蘇托爾斯泰論的辯證唯物主義觀念也逐漸在左翼話語中得到顯現(xiàn),并糾正了初期片面的傾向,使得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走向正軌。這一左翼文論的自我糾偏,重建了馬克思主義文論中國化的路徑,因而也就具有較為鮮明的范例性。

1929年,錢杏邨在《〈力的文藝〉自序》中概述現(xiàn)代外國文藝翻譯現(xiàn)狀時就已經(jīng)初步意識到辯證歷史觀在文學評論中的運用,

由于歷史的必然性,最惹起讀者注意的,不外改良主義的代言者高斯華綏,虛無主義的代言者阿志巴綏夫,不澈底的人道主義的卑污說教者托爾斯泰,進步的貴族的代言者屠格涅夫,以及緊密的穿著從來的小資產(chǎn)階級——民治主義的靴子的易卜生……然而,我們不能不批判,我們不能不把他們關聯(lián)我們的時代重新估定一回,我們不能不用Marxism的社會學的分析的方法把他們分析一下,為著青年的讀者,為著我們對于時代的任務,也是為著無產(chǎn)階級文藝的前途……(5)

錢杏邨從“托論”中開始有意識地反思革命現(xiàn)實語境下的普羅文學問題。這是對論爭之初馮乃超“[托氏]乃欺瞞大眾的宗教代言者的藝術”觀念的一種糾偏。魯迅在譯介俄蘇[主要是盧那察爾斯基]托爾斯泰論的同時所發(fā)表的一些“短跋”“附記”代表了1928年前后中國文化界“托論”認識的一個高度,從今天的視角來看其中也不乏辯證的唯物史觀。如他在評價1924年盧那察爾斯基的演講文時認為,“在俄國的托爾斯泰主義,當無產(chǎn)者獨裁的今日,在農(nóng)民和智識階級之間,也還有強固的思想底根底的。……這于無產(chǎn)者的馬克斯主義底國家統(tǒng)制上,非常不便”。(魯迅,《〈文藝與批評〉譯者附記》330)魯迅從蘇聯(lián)“馬克斯主義底國家統(tǒng)制”“勞農(nóng)俄國”的無產(chǎn)階級政權的國家性質(zhì)和現(xiàn)實政治需求出發(fā),得出盧氏之所以將“托爾斯泰主義”視為“俄國的多數(shù)主義的思想障礙石”的內(nèi)在根源。盡管很難說魯迅的思想認識是站在馬克思主義的原則立場上,但是也再一次證明了他對俄蘇“托論”的批判性認知超過了創(chuàng)造社“小將”僅僅停留在對列寧“托論”的直接移植與片面征用上。實際上,魯迅的“托論”認識并不僅限于此,他對盧氏演講文與“托爾斯泰主義”之間的深刻關聯(lián)也進行了反思,指出盧氏看到了“托爾斯泰主義在否定資本主義,高唱同胞主義,主張人類平等”(331)的辯證否定觀,因而為“革命的同路人”贏得了歷史正當性。有學者認為魯迅在對盧氏“托論”的前后對比中發(fā)現(xiàn)了“盧那卡爾斯基對托爾斯泰的論說經(jīng)常受到他身份的左右”,“時局不同,立論便往往不免于轉(zhuǎn)變”,而這里強調(diào)的盧那察爾斯基身份即蘇聯(lián)文化戰(zhàn)線的“實際指導者”。⑤魯迅的俄蘇“托論”評介的文字雖然并不多,但是卻能真正代表著這一時期國內(nèi)文化界對俄蘇文論認識的較高水準。魯迅“自覺地、及時地輸入在當時條件下,為克服‘左傾幼稚病’、庸俗的機械唯物論、社會學所能提供的最好的思想理論武器,對于建立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和批評具有‘正本清源’的作用”,(李今43)并深刻影響著左翼文論對馬克思主義的重新吸收與創(chuàng)造性轉(zhuǎn)化。

在反思和重建“托論”在中國左翼文論當中重要性的過程中,不僅魯迅、錢杏邨做出了開拓,1934年何畏、克己翻譯的《托爾斯泰論》也有著不可忽視的意義,凸顯了馬克思主義文論中國化的主體自覺,這也是“托論”作為范例的升華。這部譯文由上海思潮出版社出版,收錄了列寧的四篇、普列漢諾夫的三篇托爾斯泰論,并且附上了《真理報》的《關于托爾斯泰的論題》與弗理采《L·L托爾斯泰》等文章。正如何畏、克己在《譯者序言》中所說:

如能正確站在與他的時代相關聯(lián)的,具體的社會基礎上,用辯證法的方法,去把握理想他的思想的,……目前我們是站在一個歷史轉(zhuǎn)換的大時代上,迫近于過去文化的總結算,和一切舊評價都要把它重新估定的時期。在這時期內(nèi),能以將這站在正確的立場,把一個惹人的,贏得世界文學之前茅的地位的天才藝術家、思想家托爾斯泰,作正當?shù)脑u價的論文,翻譯過來,在各各情勢的要求上,未必是全無裨益的。(列寧、普列漢諾夫1—4)

譯文集出版之際正值中國左翼文藝運動推向深入的歷史時期,左翼文化界對俄蘇托爾斯泰論的認識也逐漸轉(zhuǎn)向正軌,開始有意識地從“時代關聯(lián)”“社會基礎”等命題上以“辯證法的方法”去把握托爾斯泰的思想以及20世紀初期的俄蘇托爾斯泰評論。“托論”在1928年前后的中國,實際上已經(jīng)成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顯在話語范疇,左翼文論正是在對馬列經(jīng)典文本的譯介、片面挪用,再到重新進行批判性反思、消化的進路上確立了自身合法性、主體性。綜上所述,“托論”在中國的譯介與重評可以視為馬克思主義文論中國化的范例,是探尋創(chuàng)生期左翼文論生成的重要視點,對闡釋俄蘇理論資源與中國革命話語之間的關聯(lián)性有著重要意義,也深刻影響著此后馬列文論中國化的現(xiàn)實路徑。

結 語

郭沫若曾在1920年初旅居日本時寫下《巨炮之教訓》一詩,詩中由“幽囚”于日本的俄羅斯巨炮聯(lián)想到托爾斯泰與列寧。詩人通過與兩位俄蘇名人的對話,來觀照現(xiàn)實中的中國,他寫道:“托爾斯泰呀,哦!/你在這光天化日之中,/可有什么好話教我?”(109—111)詩中的郭沫若帶有強烈的思想感情,要從列寧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霹靂喊叫”中醒來。“五四”時期,托爾斯泰與列寧的思想差異在郭沫若這里就有了初步的認識,也體現(xiàn)了十月革命之后馬克思主義“初入中土”的思想狀態(tài)。這也再次說明,列寧與普列漢諾夫、盧那察爾斯基等的托爾斯泰論從譯介到國內(nèi)之初就開啟了馬克思主義文論中國化之路。

雖然1928年“革命文學”論爭之初的“托論”征引造成了片面、偏激的負面影響,凸顯了中國左翼文論創(chuàng)生期的不成熟性;但是經(jīng)由瞿秋白、魯迅、錢杏邨、何畏等的再次譯介與“重評”,托爾斯泰批判從“卑污的說教者”重新返回到列寧《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革命的一面鏡子》的經(jīng)典闡釋之中,同時也確定了無產(chǎn)階級文論中國化的正確路徑。重新審視列寧的《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革命的一面鏡子》、普列漢諾夫的《從這里到這里》、盧那察爾斯基的《托爾斯泰與我們現(xiàn)代》等“托論”原典文本,可以為理解20世紀20—30年代托爾斯泰重評如何介入到蘇聯(lián)文藝政策的話語機制之中提供原點性的闡釋資源。同時,在這一邏輯理路上來發(fā)掘“托爾斯泰熱”如何影響中國左翼話語,對考察早期中國左翼文學的理論探求與文論體系構建有著不可忽視的意義。

注釋[Notes]

① 相關的研究諸如艾曉明:《中國左翼文學思潮探源》,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李今:《三四十年代蘇俄漢譯文學論》,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年;汪介之:《回望與沉思:俄蘇文論在20世紀中國文壇》,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蘇暢:《俄蘇翻譯文學與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生成》,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等。

② 學界習慣采用“托爾斯泰評論”“托爾斯泰論”的說法,也有學者在論述相似問題時采用“托論”“托評”簡稱,諸如蘇暢《俄蘇翻譯文學與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生成》一書中,大致都指向19世紀后期至20世紀的俄蘇托爾斯泰評論。

③ 1934年,盧那察爾斯基在《列寧與文藝學》的單行本中總結了列寧的托爾斯泰論,梳理了列寧生平一共寫作了五篇關于托爾斯泰的評論文章,“列寧寫過不少談論托爾斯泰的著作,在這方面我們可以找到:論文《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革命的鏡子》,最初刊載于一九八年日內(nèi)瓦的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彼得堡和莫斯科委員會機關報《無產(chǎn)者報》;其次是那篇悼念托爾斯泰的名文[即《L·N·托爾斯泰》],偉大作家去世后立刻發(fā)表在俄國社會民主工黨機關報《社會民主黨人報》上(這兩篇文章登出時未署名);論文《列·尼·托爾斯泰和現(xiàn)代工人運動》,載一九一年《我們的道路報》;《“保留”的英雄們》,發(fā)表于同年的《思想》雜志,其中斥責了孟什維克-取消派分子對托爾斯泰的阿諛奉承,因為他們留下了一些‘毫無原則的驚人典范’;《列·尼·托爾斯泰和他的時代》,載一九一一年《明星報》雜志,這篇文章在某種程度上總括了列寧對托爾斯泰的見解”。(盧那察爾斯基,《盧那察爾斯基論文學》34)

④ 1928年9月9日托爾斯泰百年誕辰,蘇維埃人民委員會特為此成立了專門紀念委員會,由人民教育委員盧那察爾斯基擔任紀念委員會主席。在這期間,盧氏不僅親自前往托爾斯泰誕生地參見紀念活動,還于當年9月30日在列寧格勒作了《托爾斯泰與我們現(xiàn)代》的長文報告,系統(tǒng)全面地總結了托爾斯泰的文學功績、思想歷程以及“托爾斯泰主義”的歷史評價問題,在蘇聯(lián)文化思想界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

⑤ 阮蕓妍認為,盧氏“關心‘人民教育委員’所‘應當’關心的對‘知識階級受托爾斯泰主義影響’的處理”。在這個意義上來說,盧氏的“‘實際指導者’身份有著更大的意義,所謂‘實際’,聯(lián)系著蘇維埃國家內(nèi)部的經(jīng)濟、產(chǎn)業(yè)變化,也聯(lián)系著世界范圍內(nèi)無產(chǎn)階級革命運動的發(fā)展以及亞細亞地區(qū)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民族獨立運動。擁有這樣的視野的‘指導者’才有條件達到現(xiàn)實要求他具備的敏感度”。參見阮蕓妍:《“實際指導者”視野的引入——魯迅譯盧那察爾斯基〈藝術論〉〈文藝與批評〉》,《文藝理論與批評》5(2020):57—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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