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秀紅

第一次知道“大白兔奶糖”,是我上小學一年級時。
爸爸去花叢街買化肥,一并帶上我去開眼界、長見識。我當然樂得屁顛顛,跟著爸爸走了十幾里山路,就到了花叢街。爸爸說:“悶娃,到了供銷社,爸爸先帶你去百貨店,給你買上海大白兔奶糖吃。我兒還沒吃過供銷社里的上海大白兔奶糖哩。供銷社賣的上海大白兔奶糖,比大隊代銷店賣的水果糖好吃得多。”我樂得蹦跳起來,口里應著“嗯”,并不停地點頭。
我們很快到了供銷社,我跟著爸爸進了百貨店。百貨店的貨架上我只認識花花綠綠的水果糖,其他的糖我一個都沒見過,也叫不出它們的名字,但踮著腳尖的我一眼看見了一種糖,糖的包裝紙上有一只白色的長耳朵兔子靜靜地坐著。我在心里猜想:那就是爸爸說的“上海大白兔奶糖”吧。
所有的糖散發出迷人的糖香,一股股往我的鼻子里鉆,我不停地咽口水。爸爸掏出幾個五分硬幣,遞給店里的售貨員阿姨,說:“買五顆上海大白兔奶糖。”阿姨應了一聲,笑盈盈地接過錢放進小箱,轉身從貨架上抓了五顆上海大白兔奶糖,直接遞給踮著腳尖目不轉睛盯著糖的我,“吃吧,上海大白兔奶糖,好吃哩!”
我接過上海大白兔奶糖,馬上拿一顆剝開外面的糖紙,把糖紙放進口袋里,再把糖丟進嘴里,使勁用牙咬碎,立即吞進肚里。因為吞得急,我被噎得咳起來。爸爸立即伸手輕拍我的背:“慢慢吃嘛,又沒人跟你搶。吃上海大白兔奶糖不是吃飯,慢慢吮才有味道。”
走出百貨店,我將手伸進口袋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遞給爸爸:“爸爸,你嘗嘗。”爸爸沒有接,他將手放在我頭上,輕柔地撫摩:“爸爸不吃,爸爸以前吃過,現在不喜歡吃糖了,我幺兒吃吧。”我點了點頭,便自己剝了糖紙,又把糖紙放進口袋里,再把糖放在嘴里,慢慢吮起來。嘴里立即有一種奶香和著甜甜的味道,香到肚子,甜進心里,讓我全身都美滋滋的。
那天,在街上我就吃完了五顆上海大白兔奶糖,把五張糖紙都放在口袋里。從街上回家,我立即拿出糖紙向勇娃、菊妹幾個小伙伴炫耀。他們從來沒吃過上海大白兔奶糖。我向小伙伴們講大白兔奶糖多么甜多么香。小伙伴們聽得津津有味,勇娃甚至聽得流出了口水。
后來,爸爸每三四個月帶我上一次街,每次都到供銷社給我買五顆上海大白兔奶糖。就這樣,在爸爸的關愛下,我這個鄉村孩子的整個童年都擁有上海大白兔奶糖的甜和香。
如今我已是成年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和孩子都喜歡吃上海大白兔奶糖。爸爸已經去世快十年,我時常思念已經不在人世的爸爸,思念他給我買過的上海大白兔奶糖。一想到這,我的內心便甜蜜、溫馨起來,鼻子立即嗅到上海大白兔奶糖的奶香甜味。我知道,這股香甜味道,會是我人生永遠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