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苦美元久矣

朱國順

1963年11月22日肯尼迪遇刺那天，第二發子彈穿過肯尼迪身體后被領結擋了一下，拐彎飛向旁邊的約翰·康納利，擊碎了這位得克薩斯州州長一根肋骨。也許經歷過人生最大的“麻煩”，8年后當美元與黃金脫鉤時，已是美國財政部長的康納利說出了那句“名言”：“美元是我們的貨幣，卻是你們（世界）的麻煩。”

半個世紀過去了，美元正在給世界帶來越來越多的麻煩，越來越多的國家也正在試圖擺脫美元的麻煩。

4月1日印度外交部宣布，印度和馬來西亞之間的貿易可以用印度盧比結算。印媒的分析文章說，不再使用美元作為中間貨幣具有重要意義，表明印度愿意對國際貿易去美元化采取切實措施。

3月27日至4月2日，這是歷史性的一周，它將作為一個轉折性的“去美元周”而載入史冊。3月28日周二，法國能源巨頭道達爾與中海油在上海以人民幣收款方式，達成了6.5萬噸液化天然氣交易，這是西方主要國家首個以人民幣結算的能源交易。美國聯邦眾議員喬麗·格林大驚失色發推特說，這是“石油美元”終結的開始。3月29日周三，巴西政府宣布，巴中貿易將不再使用美元作為中間貨幣，直接用本幣進行結算，兩國央行已在巴西建立人民幣清算安排。這是世界最大工業國與拉美最大經濟體每年1500億美元貿易的本幣化。當天，沙特阿拉伯內閣批準了加入上合組織的決定，令外界對石油人民幣前景愈發期待。此前沙特從中國獲取了巨額人民幣貸款，不缺錢的沙特是以此來增加人民幣的使用。3月30日周四，東盟十國財政部長和央行行長在印尼開會，討論了如何減少對美元等貨幣的依賴，在貿易中增加本地貨幣使用。印尼總統強調：“遠離西方支付系統，對于保護交易免受可能的地緣政治影響是必要的”。

此前更久的時間里，俄羅斯已“去美元化”，把美元等西方貨幣視作“不友好國家貨幣”。印度則在與俄羅斯貿易中建立盧比與盧布結算機制，并正在與阿聯酋石油貿易中嘗試不再使用美元。南非外長潘多爾解釋減少美元使用時說，這是為了建立一個更公平的貨幣交易體系。

天下苦美元久矣！

在35美元不再能兌換一盎司黃金的那一刻，約翰·康納利意識到了美元將會給世界帶來的麻煩。貨幣作為一般等價物，天然必須與代表性商品掛鉤，來代表所具備的價值。在英鎊作為世界主要貨幣的100多年間，一英鎊就意味著一磅重的白銀；在布雷頓森林體系美元取代英鎊時，35美元就代表著一盎司黃金。但1971年8月15日美元不再與黃金掛鉤而成為信用貨幣時，各國依然以美元為參照貨幣，必然價值混亂會帶來巨大麻煩。康納利是這樣說的，美元也正是這么干的。

因為不再代表著固定的商品，擁有鑄幣權的美國，就有著天然的沖動去濫發貨幣，來解決自身面臨的困境。在上世紀美元黃金脫鉤后的三十年間，因為越戰燒錢、國內經濟困境等，美國不斷增加美元發行，滯脹出現時又以十個百分點以上速度加息，致使美元兌黃金成十倍地貶值后不斷大幅波動。進入新世紀后，面對金融危機、新冠疫情，美聯儲依然以無節制放水收水來解決困境，不僅使美元“含金量”下降為不到當年五十分之一，美國經濟也日益空心化、金融化，更讓世界各國苦不堪言，反復造成東南亞金融危機、拉美金融危機等等。利用美元霸權，美國更對世界上40多個國家將近世界一半人口實行經濟制裁。特別是俄烏沖突后將美元和支付系統“武器化”，更讓各國痛定思痛。

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具有轉折性意義的“去美元周”，3月30日埃隆·馬斯克評價說：“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美國的政策過于強硬，使其他國家都想拋棄美元。”金磚之父吉姆·奧尼爾，則在文章中講得更直接：“美元的主導地位會破壞其他國家貨幣政策的穩定，這就是為什么應該抵制美元主導地位的理由。”

天下苦美元久矣。美元正在走向回歸美國貨幣的路上。

選自《新民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