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海,這片賦予我們無盡詩意的藍色王國,對侯保榮來說卻像一頭頑劣而執拗的“怪獸”。唯一不同的是,別的“怪獸”吃肉,這頭“怪獸”吃鐵。
浪花飛濺區是腐蝕最嚴重的區域
1942年,侯保榮出生于山東省曹縣的一個小鄉村。自幼失去父親的他,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省吃儉用供他讀書,他聽話懂事、勤奮學習。天道酬勤,1962年的夏天,侯保榮收到了復旦大學化學系的錄取通知書,迎來了人生的第一個轉折。一個月后,他懷揣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走進大學。
1967年,侯保榮大學畢業后進入中國科學院海洋研究所海洋化學室工作。當時全國的腐蝕防護研究才剛剛起步,整個中科院海洋所只有幾個人從事這項工作。資料少,基礎弱、設備缺,研究幾乎從0開始。
一塊鐵,分5段:一段暴露在大氣中,一段要經受海浪拍打,一段隨潮汐漲落時隱時現,一段浸在海水里,一段埋在泥沙里。在海洋環境中究竟哪個部分腐蝕最嚴重?這是侯保榮在接觸海洋腐蝕研究后遇到的第一個難題。
為了徹底搞清楚海洋環境腐蝕規律,侯保榮與合作伙伴們在國內開展了首次鋼材外海長尺掛片實驗。1972年,一個模擬水池在上海陳山碼頭建立起來。有了這個水池,研究組終于可以模擬潮漲潮落,得到相對準確的研究數據了?,F場實驗結束后還需要取樣,侯保榮得從實驗現場,把那些金屬樣板背到中科院冶金研究所做檢測。
功夫不負有心人,日復一日地實驗得出結論:腐蝕最嚴重的區域是受海浪拍打的部分——浪花飛濺區。浪花飛濺區才是海洋鋼結構腐蝕最嚴重的區域,是真正的腐蝕防護“短板”和“痛點”。
攻克鋼鐵表面海水殘留難題
摸清海洋環境腐蝕規律后,如何降服浪花飛濺區這頭“吃鐵的海洋怪獸”,成為縈繞在侯保榮心頭的一大難題。
侯保榮發現,在浪花飛濺區采用包覆防腐蝕技術效果很好,但該技術在當時的中國尚屬空白?!袄嘶w濺區是造成嚴重腐蝕的‘罪魁禍首,既然不能避免潮濕環境和海浪沖擊,那就直面這一難題!”侯保榮堅定地說。
當時,潤滑脂是有效的防腐方法之一,侯保榮先后用數十種潤滑脂進行實驗,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是被潤滑脂包覆的鋼鐵表面始終有少量腐蝕。這是為什么?侯保榮陷入了思考。
實驗、觀察、思考、再實驗……侯保榮終于揭開了問題的答案:浪濺區鋼鐵表面海水難以人工去除,殘留在潤滑脂里,導致了點蝕的發生。然后,他去請教高分子專家,并與日本合作,接枝水油置換基團,將金屬表面的水分置換出來,只留下油性基團,大大提高了防腐性能。
接著,侯保榮又攻關多層復配,最終形成了由礦脂防蝕膏、礦脂防蝕帶、密封緩沖層和防蝕保護罩組成的復層礦脂包覆防腐蝕技術(PTC)。該技術表面處理簡單,施工方便,可帶水、帶銹施工,有效地隔絕海水和抵御機械損傷。
科研的腳步永不停歇
針對海洋大氣區異型鋼結構的腐蝕防控難題、海工鋼筋混凝土的腐蝕防控難題等,侯保榮的團隊成功研發出氧化聚合包覆防腐技術(OTC)、柔韌性鋼筋混凝土涂層防腐技術(FCC)等一系列成果,填補了國內技術空白,并實現產業化。這些成果在110余項重大工程中得到成功應用,創造了巨大的經濟與社會效益,侯保榮也因此被大家稱作“海洋的防腐衛士”。
2021年對侯保榮來說是個豐收年,他獲得了中國科學院杰出科技成就獎,還獲得了聯合國世界腐蝕組織(WCO)首屆世界“腐蝕成就獎”——全球僅一人獲獎。這不僅是對侯保榮在世界腐蝕防護領域突出貢獻的高度總結,更是對侯保榮產學研結合、科研成果實際應用的充分認可。
工作中的侯保榮仿佛一臺永動機,始終堅守科研第一線,他3年的出差里程,僅飛行距離就超過33.3萬公里,相當于繞地球8圈多。侯保榮認為,榮譽僅僅是工作的開始,得到的成績也只代表過去,他會繼續奮斗在腐蝕研究第一線,盡自己最大努力,為我國防腐事業做出新的貢獻。
侯保榮(1942年1月—? ),中國工程院院士、海洋腐蝕與防護學家、中國科學院海洋所研究員、國家海洋腐蝕防護工程技術研究中心主任。曾獲中國腐蝕與防護最高工程成就獎、何梁何利科技進步獎、美國腐蝕工程師協會科技成就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