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論文通過回溯英國近現代知名人士有關讀書與情緒關系的個人療愈經驗,美國科學專家等對“閱讀療法”的學理認知,以及日本當代國民“治愈”理念的萌生及其“治愈系”出品,呈現了我國海峽兩岸學人對“閱讀療法”的接受傳承和中國本土化社會實踐的成果,認為遴選并推介具有“閱讀療愈”內涵的“書方子”,是當下加強個人情緒管理和心理建設,深耕、拓展和創新全民閱讀的題中應有之義,進而呼吁圖書館在現時代的讀者服務工作中應積極開展“情緒療愈系導讀書目”推介活動。
關鍵詞 閱讀療愈;情緒療愈系導讀書目;圖書館讀者服務;全民閱讀推廣
分類號 G252.17
DOI 10.16810/j.cnki.1672-514X.2023.02.001
Draw Spiritual Strength From Reading:“Emotional Healing Guide” and the National Reading Promotion
Xu Yan
Abstract This paper presents the acceptance and inheritance of “reading therapy” by scholars on both sides of the Straits of China and the results of Chinas localized social practice by tracing back the personal healing experience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eading and emotion of British modern celebrities, the academic recognition of “reading therapy” by American scientific experts, and the emergence of the concept of “curing” by Japanese contemporary citizens and the production of “curing system”. It is believed that the selection and promotion of “book prescriptions” with the connotation of “reading therapy” is the content of strengthening personal emotional management and psychological construction, deepening, expanding and innovating the topic of reading for the whole people, and then calls on the library to actively carry out the promotion activity of “emotional therapy guide bibliography” in the current era of reader service.
Keywords Reading therapy. Bibliography of emotional healing department. Library reader service. National reading promotion.
0 引言
心理學常識告訴我們,人類最基本的心理過程,是相互作用著的“認知”“情緒”“意志”三個環節。專家指出:“一方面,人的情緒和意志受認知活動的影響。所謂‘知之深,愛之切,就說明認知對情緒的影響,而‘知識就是力量,則說明認知對意志、行動的重要影響。另一方面,人的情緒和意志也影響認知活動。積極的情感、銳意進取的精神,能推動人的認知活動;相反,消極的情感、萎靡不振、危難茍安,就會阻礙人的認知活動”?!扒榫w既可以成為意志、行動的動力,也可以成為意志、行動的阻力,而人的意志也可以控制、調節自己的情緒”。
人生在世,情緒基本上可分為“愉快”和“不愉快”,意志可分為“堅強”和“不堅強”,行動可分為“積極”和“不積極”兩類。當情緒、意志和行動處于后者時,其生活和工作,就會呈現出懈怠、軟弱、消極的狀態。在厭煩、焦慮、郁悶、無力感、不自信之類的心理困擾中,冷漠地對待他人。反之,若處于輕松、愉快、喜悅等正面情緒狀態時,就會表現出較為樂意地助利他人的積極心理傾向[1]。
雖說每個人的主觀期待和行為追求,總是想求取生活的幸福美滿,工作的快樂滿意,但在客觀上要達成這一理想愿景,卻必須不斷排除人生道路上隨時隨地可能發生的煩惱和悲苦,乃至不期而遇的種種不幸和坎坷。當代香港作家顏純鉤說:“除非隱居山林,孑然一身,否則只要與人相處,便難免受點委屈”“人生本就不圓滿,做人的難處,也就是在這樣不圓滿中尋求最大的快樂……”[2],而開卷讀書,則被中外人士認為是紓解惡劣情緒,進而尋求心情好轉的一種可行之道。
梁實秋指出:“快樂是一種心理狀態。內心湛然,則無往而不樂……求即往往不得,轉為煩惱。”所謂“湛然”,乃是一種清澄的心境。他富有哲理地說:“所謂快樂幸福,乃是解除苦痛之謂。沒有苦痛,便是幸福。再進一步看,沒有苦痛在先,便沒有幸福在后……有時候,只要把心胸敞開,快樂也會逼人而來。”[3]假使人不讀書,就會“陷身于世網塵勞,困厄于名韁利鎖,五燒六蔽,苦惱煩心,自然面目可憎?!睙o獨有偶,美國文學史家約翰·瑪西(John Macy)也曾寫道:“頭腦健全的人,僅僅是為了愉悅的快感,或者為了滿足某一方面的好奇心而閱讀?!盵4]
有道是:“好讀書,讀書好,增智博識學問多;樂讀書,讀書樂,養心安神氣自華。”在人類追逐愉快的眾多方式中,能在髫齡時期就及時得到發蒙啟悟,通過認字讀書,求知識、學文化、明道理,既掌握先賢的經驗和智慧,又知曉前人的失利乃至敗績,從書本中獲得文化食糧和精神營養,乃是人類個體極為幸運之事,被認為是人生愉悅的源泉。
為此,筆者通過概述英、美、日有關人士的個人讀書療愈體驗、對“閱讀療法”的學理認知及“治愈”理念的萌生等,呈現中國海峽兩岸學人本土化社會實踐的有關成果,認為遴選并推介“書方子”——“情緒療愈系導讀書目”活動,是當下加強個人情緒管理和心理建設,深耕、拓展和創新全民閱讀的題中應有之義,進而呼吁圖書館讀者服務工作者及閱讀推廣人積極開展與“閱讀療愈”主題有關的活動。
1 英國文人學士有關讀書與情緒療愈關系的個人體驗
正所謂“言必稱希臘”,西方人士在古希臘的歷史文化中找尋到了“閱讀療愈”的思想源。據說在底比斯城邦的神廟圖書館門口上方,曾鐫有“療治靈魂之地”的哲言[5]。中世紀時,也確有歐洲醫師借助朗讀《圣經》或《古蘭經》中的有關片段,以舒解病患者不佳情緒的個案。
英國文藝復興時期著名哲學家、文學家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1561—1626)在《論讀書》中說:“孤獨寂寞時,閱讀可以消遣……處世行事時,正確運用知識,意味著才干?!彼J為,“求知可以改進人性,而經驗又可以改進知識本身。人的天性猶如野生的花草,而求知學習好比修剪、移栽。”他還指出,“讀書使人充實,討論使人機敏,寫作則能使人精確”“讀史使人明智,讀詩使人聰慧,演算使人精密,哲理使人深刻,道德使人高尚,邏輯、修辭使人善辯”不僅“知識能塑造人的性格”,而且在心智上的各種不足,也“都可以通過求知來改善”。[6]
英國詩人約瑟夫·魯德亞德·吉卜林(Joseph Rudyard Kipling,1865—1936)寫道:“我們會有沮喪、失望和一般性精神不愉快的時間、心情、時段……這時候,一個人尤其是容易受到一本書的影響”“在此時,他也自然而本能地不想要任何煩擾心智、騷動靈魂的東西。這時,他會訴諸那些既不假托是杰作,也不被視為杰作的書,但這些書在格調和性質方面,都能暫時緩和你的苦惱?!盵7]與其差不多活動在同一時代的文學家威廉·薩默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1874—1965)說:“養成閱讀的習慣,等于為你自己筑起一個避難所,幾乎可以避開生命中所有的災難(不包括‘饑餓的痛苦與‘失戀的悲哀)。”[8]
曾任英國首相的溫斯頓·丘吉爾(1874—1965)則曾發表體會道:“對長期擔當重任、工作過累的人來說,避免焦慮和解脫過度心理壓抑的方法很多。有人建議鍛煉,也有人建議休息;有人建議旅行,也有人建議療養;有人說獨處好,也有人稱狂歡妙。毫無疑問,此間諸法針對不同情況,各有其作用。這些方法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求變。求變是關鍵”“最常見的消遣方式是讀書,千千萬萬的人都能從豐富多彩的閱讀活動中找到精神慰藉。圖書館是最能使人變得可親可敬的地方。”
在英國有關人士對“閱讀療愈”的個性體驗之外,200余年來,美國醫師及圖書館學專家在醫理層面的專業研究及與圖書館讀者服務方面的結合上的一系列探討成果,值得我國關注,可為從事“閱讀療法”者所學習、借鑒。
2 美國醫師和學者對“閱讀療法”的執著探求
具有現代科學意義的“閱讀療法”,則無疑發端于美國。1810年,美國名醫本杰明·拉什(Benjamin Rush)呼吁道,精神病醫師在處方中,應開列能指導病患者精神娛樂的讀物。1848年,美國醫師J.M.高爾特(John Minson Galt)在美國精神病學年會上,宣讀了《論精神病患者的閱讀、娛樂和消遣》一文。他從病理學角度提出,如果通過有針對性的閱讀、適當的娛樂和合理的消遣,可以讓部分精神病患者的病情得到一定程度改善。為此他闡述了“閱讀治療”的功能,并提出在宗教讀物外,還應增加歷史、傳記、旅游、小說等方面的圖書。該文被認為是有關“閱讀療法”的第一篇科學性論文。
1916年,《大西洋月刊》(Atlantic Monthly)
刊登了美國作家塞繆爾.麥克喬德.克羅瑟爾思(Sammel Mechord Crothers,1857—1927)的《一家文學診所》一文。在文章中,克羅瑟爾思把希臘語的“圖書”,加上醫學術語“治療”,創意性地組合而成了“Bibliotherapy(圖書治療)”一詞[9]。
1939年,美國圖書館協會(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簡稱ALA) 醫院分會,成立了一個閱讀治療委員會,這意味著“閱讀療法”得到了美國圖書館學專家們的正式認可。大體而言,以圖書館為中心的“閱讀治療”活動,最初是在北美地區的圖書館開始的。至20世紀50年代,有關“閱讀治療”的研究文章,在美國已積累至數百篇?!伴喿x治療”作為一個專有名詞,它最早被P.B.戈夫主編的《韋氏新國際英語詞典》(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收錄。
1946年,E.B.艾倫發表《圖書治療實踐》一文,提出了“圖書治療學”。
在美國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求學的瑞亞·喬伊斯·魯賓(Rhea Joyce Rubin),是一位兼有心理學、圖書館學學識的復合型人才。在該校任教后,即以“閱讀療法”作為其教學、研究方向。1975—1979年,他兼任美國圖書館協會醫院分會之閱讀治療委員會主席。1978年,所著《閱讀療法應用:理論和實踐指南》(Using Bibliotherapy: A Guide to Theory and Practice),以及《閱讀療法參考書》(Bibliotherapy Sourcebook)在羚羊(Oryx)出版社出版后,即成為美國“閱讀療法”領域的經典性著作[10]。該書目前已由北京大學圖書館王波與北京師范大學圖書館雷菊霞等合作漢譯,擬由國家圖書館出版社編輯出版。
據悉,目前從世界上最大的圖書館——美國國會圖書館的館藏書目中,還可以檢索到《閱讀療法:方法與材料》(Bibliotherapy: Methods and Material,美國圖書館學會1971年出版的)、《公共、醫院和機構圖書館的閱讀指導和閱讀療法》(Reading Guidance and Bibliotherapy in Public,Hospital and Institution Libraries,威斯康
星大學圖書館學院出版委員會1971年版)、《對年輕人進行閱讀治療:圖書館員與心理健康專家
合作》(Bibliotherapy With Young People: Librarians
and Mental Health Professionals Working Together)
等在內的專著20余種。
誠如美國蘭登書屋創始人貝內特·塞爾夫(Bennet Cerf)所說:“閱讀是一種心靈的享受”“閱讀的快樂不在于人家告訴了你什么,而在于借此你的心靈得以舒展開來?!币虼?,綜合東、西方文人、學者的觀點,我們認為“以書為‘藥,對‘癥讀書”,“可以轉換人的萎靡情緒,改善惡劣心境”,藉以“獲致特定的心神撫慰效果”[11]。
3 日本當代國民觀念中的“治愈”及其“治愈系”出品
上世紀90年代,在政治動蕩不安、國民經濟衰退、職場不確定性加劇等社會因素影響下,疲勞、郁悶、焦慮等情緒緊張、心理增壓、精神窘迫問題愈來愈強烈地困惑日本民眾。上世紀后期,旅居日本的作家李長聲敏感地注意到,源自五、六世紀中醫的“東洋醫學”及有關的“養生之道”正有所復興[12]。而市場銷行的健康類雜志,如《壯快》《我的健康》《安心》《精神煥發地生活》《不要緊》等,多側重在推介諸如“菜汁健康法”之類的“民間療法”方面,讓“讀者自己治療病患,管理健康”,有的則“以整個生活為對象,把健康信息當作新生活方式的一環來處理。而且,‘心的健康也越來越成為引人關注的題目?!盵13]至于坊間大行其市的《了解自己的心理測驗》等書,“是將‘心療內科所采用的治療方法一般化”,而流為年輕人一族的社交性“心理游戲”之一,以致于日本女學生到國外留學,報考的專業多為“心理學”[14]。
于是,“治愈”理念也在社會大眾思想中應運而生。所謂“治愈”,日文寫為「癒やし」、「癒し」。據該國語辭兼百科辭典《大辭林》的釋義是:“康復、治愈”(いやすこと。治癒)。而日本《世界宗教用語大事典》則解釋為:“治療疾病和傷口,緩解饑餓和精神焦慮?!盵15]“治愈”即是借助各種技術產品,為有壓力和抑郁傾向的人,營造一種持續、永久、持續舒適的身心氛圍,從而達到治療的目的。如在電視節目中,能夠給人以平靜、舒適、暢快觀感的日本女藝人飯島直子、本上真奈美等,她們在鏡頭里的對話語及演藝動作,就被觀眾們認為具有觀賞之外的治愈價值。1999年,后來被稱為“療愈系音樂之父”的音樂家坂本龍一的鋼琴獨奏曲《流動的能量》,因能給精神疲憊者帶來能量,而成為“療愈系歌曲”的代表作,由此還衍生出“療愈系偶像”的新詞。
與此相關,“治愈系偶像”“治愈系電影”“治愈系動漫”“治愈系旅行”及“治愈系書籍”等不一而足[16]。隨著地區和國家間的人際文化交流,它們快速溢出,日式“治愈系”精神出品,影響愈來愈大。
明治大學文學部教授齋藤孝在其所著《閱讀的力量》之中,有題為《挺過艱難時刻》一文,作者寫道,借助閱讀,“通過與跟自己擁有同樣經驗、同樣思想的作者相遇,不光是得到某種認可,還能讀到比自己更為艱辛的人生經歷,為此,讀者便有了冷靜地凝視自我的能力。例如一個有著失戀、親人故去,或考試落榜等人生經歷的讀者,當他從書上讀到作者跟自己同樣的,或更為悲慘的人生經歷時,便會獲得一種安慰,覺得自己的痛苦經歷沒什么了不起。這樣做,會有效地避免將自己的個人體驗絕對化……人觀察事物的目光,如果只局限在自己周圍,那么就很容易在精神上走上絕路。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人跟自己一樣或者比自己命運更慘,而且這些人都成功地從困境中解脫了出來,自己無疑會獲得生存的活力?!?/p>
他自述,讀了日本社會心理學家高史明所著《活著的含義》后,“在感覺到一絲凄涼的同時,又獲得了生活的勇氣”;讀美國臨床心理學家維克多·埃米爾·弗蘭克爾博士(1905—1997) 所著《夜與霧》時,“覺得自己所經歷過的那些痛苦,都純屬雞毛蒜皮了”。因而他告誡讀者:“只要我們心中有那么一點共通的經驗,我們就可借助想象力將自己帶入更大的人生體驗之中。如果將自己封閉在自我狹小的天地里,而且變得冥頑不化,必然被自己的不幸所徹底淹沒,而只有閱讀,才有打破這種狹隘之殼的強大力量?!盵17]
在《經典的魅力》一書中,齋藤孝指出,“當今社會,信息的新陳代謝異常迅速,經典的價值愈發顯得無比重要。在這樣一個時代里,人們往往被色彩紛呈、變幻無常的表面景象搞得眼花繚亂。大家心里變得不踏實,不知禍福何時降臨到自己身上,總是顯得焦慮、茫然而浮躁不安。在這種時候,一個人只要閱讀到超越千年時空為人類所喜聞樂見的那些經典名著,就會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并獲得足夠的自信。”這是因為,“經典”可以拓展人的視野:“在我們苦悶、迷惘時,往往會發揮它神奇的作用,顯示出它獨特的力量。如果我們把任何事情都封閉在自己心里,一個人苦惱不已,獨自黯然憂傷,那么前景必然渺無可見。此時此刻,經典話語滲入我們的心田,會成為我們的精神依托”,“全世界的經典里面,雕塑著人類直面多舛的命運時,生生不息的精神風貌……經典會賦予我們一種勇往直前的生存力量,即便面對死亡,也不會黯然神傷。”[18]
如今,呈現日常生活美感,認知孤獨疏離狀態,鼓吹敬業工作精神,已成為日本“療愈系”書籍寫作和出版的三個主題系列。而“治愈系動漫”“治愈系繪本”“治愈系小說”“治愈系食譜”“治愈系旅行手冊”,以及“治愈系音樂”“治愈系圖畫”“治愈系影視劇”等等,不一而足,甚至被提升到“治愈美學”和“治愈哲學”的層面,試圖鼓勵讀者在閱讀觀看中獲取慰藉,發現直面當下、走向未來生活的“希望之光”[16]。
4 當代中國人士對歐美“閱讀療法”的理念接受和本土化實踐
早在1966年,美國圖書館學會(ALA)確認“閱讀療法”為醫學和精神疾病的輔助治療方法,提出藉由圖書館館員提供適當的閱讀建議,可協助有需求的讀者應對情緒或心理困擾。1974年,國際圖書館協會聯合會(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Library Associations and Institutions,簡稱IFLA),制定了一個有關“圖書治療”的工作計劃。十年后,國際圖聯醫院分會具體制訂了《圖書館為醫院病人和殘疾人服務綱要》,特別強調“閱讀治療”在病人康復過程中的重要作用,要求圖書館,尤其是醫院所設圖書館(室)應擁有相應的圖書,提供給病患者閱讀,此舉實開“閱讀治療”納入圖書館讀者服務體系之先聲。
此后,“閱讀治療”吸引了更多心理醫生、圖書館界人士關注并致力于此,從事有關的理論探討和實證研究。在美國匹茲堡大學圖書館學情報學研究院和知識利用系統中心主編的35卷本《圖書館學和情報學百科全書》(紐約德克爾公司,1968—1983年出版)第2卷里,專家對“閱讀療法”所作的定義是:把圖書和相關資料,用在疾病治療的過程中的方法。它是一個與閱讀有關的選擇性的活動。這種閱讀作為一種治療方式,是在醫生指導下,有引導、有目的、有控制地治療情感和其他方面的問題。
在此需提請各位閱讀推廣人注意的是,“閱讀療法”對具體個人對象實施的前提是在有專門執業資格的醫生指導下進行。而作為公共文化服務機構之一的圖書館,是側重在閱讀推廣的角度,來普遍性地推介“治愈系”文獻圖書和資訊,并支持和鼓勵讀者依據各自的心神療愈需求,進行自助式閱讀,或主動尋求有關“閱讀療愈書目”的咨詢服務。
4.1 海峽兩岸學人對歐美“閱讀療法”的接受傳承和本土化社會實踐
1991年,陳信春在《文獻治療,讀者服務工作的內容之一》中提出,“開出針對某些病癥的書目供患者借閱文獻,對憂郁癥、心理變態癥等疾病能起到治療作用,因此,圖書館應將文獻治療列為讀者服務工作的內容之一”,把“文獻治療”的理念帶入業界。1994年,沈固朝在《世界圖書》雜志同年第3期上發表《圖書,也能治病》,在《中國心理衛生》雜志1996年第6期上發表《西方對圖書治療的作用及其機制的探討》,以及在《圖書情報工作》雜志1998第4期發表《圖書治療——拓展我國圖書館服務和圖書館學研究新領域》,標志著我國學者開始對“閱讀療法”有了較為系統的研究。
北京大學圖書館王波博士的《圖書療法在中國》一文在《中國圖書館學報》1998年第2期上發表。該文深度挖掘了我國歷代有關“圖書療法”的理念和案例。十年后,其學術專著《閱讀療法》在海洋出版社問世。
自1998年起,泰山醫學院圖書館宮梅玲女士,以“大學生心理問題閱讀療法研究”為科研方向,持續開展十余年“閱讀療法”實踐探索。2006年,在線創建“書療小屋——大學生建心房”網絡服務平臺,動態發布“閱讀療法”推薦書目和“對癥書方”,發表大學生閱療心得,傳布“閱療案例”等,為在校大學生的心理健康教育開辟了新的路徑。2018年,其專著《讀祛心病》在海洋出版社問世,是為我國首部“閱讀治療”的大學生案例集。著者從多年積累的眾多案例中,精選出抑郁、焦慮、強迫、社交恐懼等心理問題案例39個,每一案例均由“案例故事—對癥下書—療效追蹤—閱療感悟—共鳴文獻閱讀療法原理分析”五個部分構成。
1999年,浙江大學圖書館黃菊屏女士在《江蘇圖書館學報》1999年第6期上發表《高校圖書館開展圖書療法的建議》一文,認為高校圖書館應開展“閱讀療法”服務,呼吁開設“圖書療法閱覽室”。
同年,臺南師范學院教師王萬清博士(現系南臺科技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教授)所著《讀書治療》一書,在臺北心理出版社出版,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在2003年予以再版。他在序言中說,把圖書作為促進兒童心智發展和情緒治療的工具,是因為“兒童在聽、看故事的過程中,將自己融入故事的情景,如同主角一樣感受情緒的起伏、苦惱、挫折和困境,一直到撥云見日,問題獲得解決,兒童彷佛經歷了一場難得的生活經驗。這種經驗對一般兒童而言,能促進兒童的發展,開拓生活視野。”他注意到,在臺南師范學院附設兒童咨詢中心接受過“讀書治療”的兒童,其后續的思想、情感和行為表現,往往具有良性發展的傾向。
在2000年左右,臺灣大學資訊管理系教師陳書梅博士,從圖書館館員個人情緒管理研究,衍生到對社會人員分眾、分齡人群的觀照。她以“情緒療愈”為主題,先后編著出版了《兒童情緒療愈繪本解題書目》《從迷惘到堅定:中學生情緒療愈繪本解題書目》《從沉郁到淡定:大學生情緒療愈繪本解題書目》《從孤寂到恬適:樂齡情緒療愈繪本解題書目》及《圖書館書目療法服務指引》等專著,成果斐然。
2011年,湛佑祥、陳界、劉傳和、夏旭合著的《閱讀療法理論與實踐》,在軍事醫學科學出版社出版。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院教師季秀珍專著《兒童閱讀治療》,在江蘇教育出版社問世。2014年,王曉鸝、王景文、李樹民合著的《閱讀療法實證研究》,在光明日報出版社出版。
凡此種種成就均表明,海峽兩岸學人從事“閱讀療法”的基礎理論研究和社會服務實踐,取得了可喜的中國本土化進展。
4.2 以傳記圖書閱讀的“閱讀療愈”內涵為例
精心編制“閱讀療法書目”即“書方子”,是“閱讀療法”的一種重要方法。因為此類圖書的推薦,具有“以書為‘藥,對癥‘薦書”的特點,因此就有學者借用中醫術語而稱其為“書方子”。
“書方子”是指由閱讀療法專業人員有針對地開列的,為指導那些存在負面情緒問題、亟需加強心理建設的人,提供他們閱讀的讀物清單。我們知道,有病治病,無病防病,這樣的書目對于不存在負面情緒問題、心理健康的人來說,其實也具有一定的閱讀推廣價值。
從事“閱讀療愈”,并非易事。因為“療愈系文獻”,雖然主題比較鮮明,但其體裁復雜文本多,知識領域跨度大,更重要的是一部書到底有沒有“閱讀療愈”的人文內涵,或者有沒有“閱讀療愈”的審美接受作用,都需要專業人士進行試讀實驗之后,才能夠被發現和發掘出來。在眾多門類的書籍之中,人物傳記和小說、散文、詩歌等,被認為是一種非常適宜的“閱讀療愈”讀物。試以傳記圖書為例。
陳衡哲(1890—1976)于中年時代在用英文寫作并出版的《一個年輕中國女孩的自傳》里自述,當她14歲開始獨自一人在上海求學時,曾讀到一本據日文漢譯過來的《窮學生》。這本書讓她在碰到生活中的各種困難時,給予了許多精神力量,使之成為存留在她記憶中時間最長的一本好書。
無獨有偶。葉靈鳳(1905—1975)自述道:“對于我,書的鐘愛,與其說由于知識的渴慕,不如說由于精神上的安慰。因為攤開了每一冊書,我不僅能忘去了我自己,而且更能獲得了我自己”“對于人間不能盡然忘懷的我,每當到了無可奈何的時候,我便將自己深鎖在這間冷靜的書齋中,這間用自己的心血所筑成的避難所,隨意抽下幾冊書攤在眼前,以遣排那些不能遣排的情緒。在這時候,書籍對于我,便成為唯一的無言的伴侶。他任我從他的蘊藏中搜尋我的歡笑,搜尋我的哀愁,而絕無一絲埋怨。”[19]而閱讀作家傳記,“不僅可以增加對于那位作家和作品的了解,而且可以從其中獲得許多可貴的教訓”,如王爾德在去世以后就“遺下了一個‘唯美派的頭銜,但在生前所遭遇的社會壓迫和生活貧困,只有讀了他的傳記以后才了然。至于屠格涅夫,則僅從他的作品上也可看出,這位時代巨人在思想上是如何的苦悶了。”[20]
范存忠(1903—1987)也曾撰文說,他在十五六歲時讀了漢譯本富蘭克林的《自傳》,盡管“富蘭克林是窮小子出身……總是自強不息。他是自學成才的典型,他的《自傳》是他通過個人奮斗得到成功的一個明確而又具體的記錄”,這是“他在個人品格方面的自我要求……提得極其具體,又極其嚴肅,而且善于總結經驗,勇于改正錯誤(“過則勿憚改”)引起了我的注意,使我注意庸言庸行,避免夸夸其談,避免輕舉妄動。至于每天的所作所為,總力求按部就班,不致手忙腳亂,過去將近七十年的生活,大體如此?!盵21]
徐開壘(1922—2012)也曾回憶自己在中學生時,讀到意大利作家亞米契斯(1846—1908)所寫《愛的教育》后的深刻感受。他說,該書以意大利一個市立小學三年級學生安利柯德的日記形式,記述了一個學年中的人與事,“在這個學校里,充滿了人際的愛”“人們生活中充滿著悲歡,貧困的得到幫助,病弱的得到救濟,勇敢的得到贊揚,正直的獲得尊敬,頑劣的受到警誡。讀了這本書,讓人感到人間的愛是多么溫暖,多么美好?!盵22]
畢淑敏指出:“命運中的不速之客永遠比有速之客來得多。所以應付前一種客人,是人生的必修。他既為‘客,就是你拒絕不了的。所以怨天尤人沒有用,平安地盡快把‘客人送走,才是高明的主人?!彼J為,多讀一些書可以增長知識,尤其是看一些人物的傳記,“瞧瞧別人倒霉的時候是怎么挺過去的”,是理智地度過人生“低潮期”的一個重要選項。此外她還建議:(1)安靜地等待,好好地睡覺(就像一只正在冬眠的熊);(2)鍛煉好身體(堅信無論是承受更深的低潮,或是迎接高潮,好的體魄都用得著);(3)找知心朋友聊天(共同多多地回憶人生已有的快樂時光,要基本上做到不發牢騷)。
有研究者指出,畢淑敏的《素面朝天》《再選你的父母》《孝心無價》等散文,以及《女人之約》《拯救乳房》《女工》《生生不已》《花冠病毒》《女心理師》《提醒幸福》《預約死亡》等小說作品,“語言平實、感情溫厚、思想進取的創作風格,加上多年行醫及心理咨詢的獨特專業素養,使其作品對于讀者而言,具有心理疏導和精神撫慰的獨特閱讀療愈價值,她無愧于‘文學心理療愈師及‘文學界的白衣天使之說,建議閱讀療愈書目將其有關作品列入推介,并成為公共圖書館和學校圖書館‘心靈書吧的優良推薦讀物?!盵23]
林華在《女子看書》一文中說: “一個人在30多歲以前,應該完成一件閱讀上的大事:瀏覽大量的名著”,因為這“是一種很重要的精神洗禮”“會給你帶來一個比較高的閱讀起點,對培養一個人的鑒賞能力、審美能力、評價能力,有著無可替代的作用”。她還指出:“各種書的作用是不一樣的:有些書是幫你拓展知識面的,有些書是幫你修身養性的,有些書是幫你舒緩情緒的,有些書是幫你提煉悟性的。什么樣的需求看什么樣的書,什么樣的心境看什么樣的書,這既是一種本領,也是一門藝術?!彼€建議道:“一個具有志向和抱負的人,在事業的起步階段應該閱讀大量的人物傳記”。此外,“與人交流是很重要的,朋友最好同時也是書友。了解你的朋友最近在看什么書,不僅能找到彼此感興趣的話題,而且還能獲取一些其它的信息,比如說,他最近在忙什么?他的情緒怎么樣?從一個人的閱讀內容中,很能了解他的心態和處境的……這樣你就可以不動聲色地好好幫他一把,這也是做朋友應盡的一份責任?!盵24]
可見讀書,尤其是讀傳記圖書等,在增智益識、博學多聞之外,更有修身養性、明理潤心、定意寧神方面的作用。須知,社會的細胞是家庭。作為地球動物界的一員,人類具有家庭遺傳及社會群體活動之類的屬性。在家庭和社會這樣一種縱橫交叉的生存、生活和生產環境中,讓每一個人在由幼兒到童年、少年的發育成長過程中,在成年后走上社會就業之后,都會接受到那種與生俱來的心智壓力,原生家庭的親情壓力,以及來自人際社會、時代環境的這樣那樣的壓力。
因此,盡管人生在世,頗多溫馨、歡快和幸福時光,但也總是不乏情緒低落、心情沮喪、精神萎靡的時段。如不能及時調適被俗人塵事所損壞的情緒,盡快調整失去平衡的心理狀態,而是任由其泛濫惡化,則嚴重者就有積累成為心理乃至精神疾患的危險,甚至喪失理智,釀成人間悲劇。
20世紀中葉法國著名的人物傳記作家安德烈·莫洛亞(1885—1967年)說:“我們沒有一個人有足夠徹底了解別人的個人的經驗,甚至連徹底了解自己的那種經驗也都沒有。‘我們在這個廣大而無反應的世界上,人人都有孤獨之感,我們因此而感到痛苦,我們為世間的不平,人生的困苦而感到心痛。但是從書上,我們得知他人,比我們偉大的人們,也和我們一樣,感到痛苦,而仍在奮斗……一本偉大的書,一定可以使讀者在讀過之后,變成一個更優秀的人?!?/p>
齋藤孝在《閱讀的力量》一書中也曾指出:“一個有著失戀、親人故去或考試落榜等人生經歷的讀者,當他從書上讀到作者跟自己同樣的,或更悲慘的人生經歷時,便會獲得一種安慰,覺得自己的痛苦經歷沒什么了不起。這樣做,會有效地避免將自己的個人體驗絕對化……人觀察事物的目光,如果只局限在自己周圍,那么很容易在精神上走上絕路。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人跟自己一樣,或者比自己命運更慘,而且這些人都成功地從困境中解脫了出來,自己無疑會獲得生存的活力。”[17]
5 總結和展望
就閱讀文化學立場而言,一個人面對自己的生存、生活和生命過程發生的種種問題,是可以借助有針對性的閱讀理解和接受,來達到“認同—凈化—領悟”之效果的。因此,通過有針對性地選取有關中外讀物,并做有針對性導讀的“閱讀療法”,是有其讀者實踐的社會空間的。此種專向服務,應成為當下圖書館讀者服務工作的一個新領域。
為那些發生情緒困擾,需要調和心理狀態和行為方式的讀者提供“書方子”——“情緒療愈系導讀書目”,是公共圖書館、學校圖書館及醫院、療養(老)院,乃至家庭、社區等,都應熟悉并掌握的一種服務手段。然則,盡管初心善良,但對于圖書市場上那些自行標注為“治愈系”的中外出品,在用于全民閱讀推廣及“閱讀療愈”導讀活動時,仍需有關人員保持理性,以審慎態度加以辨別。
總之,“書目療法”既要從狹義的方面,從我們圖書館讀者服務這個角度來理解,也可以用跨學科的眼光,從更加廣泛的層面加以理解。也就是說全民閱讀,所推廣者不僅僅是圖書文獻,還應該包含具有療愈內涵和療愈功用的各種精神文化產品。
因為根據“大閱讀”的理念,“萬物皆書卷,天地閱覽室”(葉圣陶詩句)。真正具有“治愈”內涵的電影、音樂、戲劇,以及有閱讀接受療愈功效的山水、名勝、博物、童年情景、故鄉風光乃至家鄉飲食之類的“無字書”,也都可以借用為有情緒療愈和心理建設需求者的“大閱讀”對象。但就我們圖書館藏書建設和讀者服務工作而言,則首先需要集藏并提供具有療愈內涵的書籍、報紙、雜志和有關的數字化文獻資料,建立讀者自助式閱讀的專屬空間,并盡快培訓若干具有一定心理學、中醫學,及閱讀文化學、讀者心理學等常識、知識和學識的圖書館讀者服務與閱讀推廣工作者,以便科學認知“發展性閱讀療法”,適應該閱讀療愈空間的典藏管理工作,并能進一步勝任“情緒療愈系”文獻咨詢工作,開展有關閱讀療愈的讀物推廣工作等。
“讀書身健方為福,種樹花開總是緣”。讀書明理,心智俱進,修身養性,知行合一,從來就是讀書求知的終極價值之所在。而借助閱讀來“療愈”情緒、心理和精神狀態的一些問題,是非常有現實需求價值的。針對糾結于某種不良心神狀態的讀者,以“閱讀療愈”專業視角特選的圖書為媒介,達成“讀物接受—內容理解—問題領悟—情緒凈化”的目的,雖說僅僅是一種輔助方法,但借助針對性的閱讀,或可起到“對癥導讀”后的心理疏導作用,最后達到情緒康復、心理調適和精神滋養的干預效果。
綜上所述,借助“閱讀療愈”和“書目療法”,開啟“對‘癥讀書”的自助閱讀之路,也是“全民閱讀”和“終身學習”的題中應有之義。在不間斷的閱讀接受過程中,不斷提高自己的情緒穩定、心理平衡和精神和諧程度,與一切有緣人友好相處、互助合作,正是“閱讀療愈”和“書目療法”的終極人文關懷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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