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一種無目的的快樂

晚霞的綺麗、路燈的昏黃，還有汽車尾燈的紅光，倒映在汽車車窗上，橘黃的底色混著天空的釉藍，滿目流光溢彩，仿佛一塊塊綴著珠寶的上好絲綢。然后是藍色、粉色、紅色、橙色、紫色……一切美好的顏色都在時間的流逝中不斷轉(zhuǎn)換，溫暖且絢麗奪目，充滿生氣。一塊塊車窗黏合在一起，暮色四溢，濃云欲墜，我的內(nèi)心陡然被一陣陣輕盈的愉悅充盈。

路邊停車場上的一塊車窗能與美有多大關(guān)系呢？也許日落之所以美，是因為黃昏的時候，喚起了生命里的某種感嘆。這個過程就像小孩走在春天的花園里，蹦蹦跳跳地東張西望，內(nèi)心不由自主地感到愉悅。聽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都在身體里面儲存著，然后在不經(jīng)意的某一時刻，這些沉睡的記憶忽然被喚醒。在看暮色的過程里，我感覺看到的不只是晚霞，更多的是投射在落日上的自己對美好期待的渴望。

這樣的快樂從不來自叫喊，更不來自進攻，而是來自感受生命賦予的所有。蔣勛說：“美不可旁觀，一定是攝入的。你攝入其中，你才有美的感動。美同時也有一部分是不忍，是生命的不忍，因為你看到了生命最本質(zhì)的現(xiàn)象的時候，它同時包含了喜悅和包含了悲傷，你也不太清楚怎么去區(qū)分，它其實是混合在一起的，是共同的感覺。”美的范疇很大，忙時勤努力，閑時生趣味，太陽每天東升西落，但是每天夕陽的余暉都各有千秋，也許是景，也許是人。

“美是一種無目的的快樂”，這是康德的一句話。細細品來，真的是這樣，有時讀書被絕妙語句驚艷，想到能用出這樣語句的人，內(nèi)心一定裝滿了有趣的宇宙，然后反反復(fù)復(fù)讀很多遍，在內(nèi)心感嘆。在感覺的世界里，存在喜歡和不喜歡的問題，也許康德意在告訴我們，如果生活里有太多有目的的、有欲望的追求，有目的性，就有功利性，最后其實這個快樂并不等于美。

無目的的快樂，可能是在一個微風(fēng)的日子里將一朵無名的蒲公英吹開，可能是在一個清爽的傍晚仰望夜幕里一顆顆逐漸明亮的星星。飽滿的、愉悅的狀態(tài)成為一種無意識的滋養(yǎng)，就像竹籃打水時出水入水的一瞬間，似乎什么都沒有，竹籃卻更加干凈。

暮春的黃昏來得總是很快，還沒等山野中被日光蒸發(fā)起的水氣清散，太陽就落進了西山。于是，晚風(fēng)帶著濃重的醉意，驅(qū)趕灰色的霧氣，向市井長巷游蕩，聚攏來煙。樹木、行人等所有的陰影，被壓倒在地面上，越來越厚，然后漸漸和夜色混成一體。

路邊停車場的一塊車窗上的倒影和快樂能有多大關(guān)系呢？也許只是因為某一個瞬間為美感動，變成一種心緒，注入日常的瑣碎。在粗糲的生活之外，充滿生氣的美是前行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