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進安



如果用兩條線索看待和分析中國畫,許多原有的問題和矛盾就會迎刃而解,問題不再成為問題,矛盾也不再是矛盾。就如同一個有兩個孩子的家庭,在一起過日子矛盾重重、斗爭不斷,分開單過則相安無事,孝道、親情都出來了,這就是結構關系的意義。
假設“中國畫”就是這個家庭的主人,則需要分出“傳統中國畫”和“現代水墨”兩個支脈,也就是上述說的兩條線索,此時,我們會發現中國畫過去的主張與觀點中有些是多余和矛盾的,因為結構和需求發生了變化。但令人遺憾的是,針對中國畫,到目前為止,人們并沒有找到有效措施來改變這種現狀。
為什么用“傳統中國畫”和“現代水墨”作為兩條線索呢?這是以中國畫“傳統與現代”的兩個要素為依據劃分的。除此之外,這兩種稱謂也是目前在中國畫領域中廣泛應用的。當然,依照這個順序類推,“現代水墨”中包括“新水墨”、“實驗水墨”或者“表現性水墨”(這些多是展覽用名,而非流派)等,其構成了中國畫的層級系統與學術體系,也是中國畫發展的重要基礎。
中國畫歷經千年卻不衰,自有其存在的理由和原因。但是,歷經風雨滄桑的中國畫為什么在面對西方藝術文化時卻表現得如此脆弱和不堪,甚至曾全盤否定了自己,把傳統、文化、藝術這些都隨便丟棄?不然,我們就不會把改造中國畫作為藝術創作的主要目的。顯然,在某個時刻,中國畫的處境是因我們自己而淪陷的。
那么,如何守住?如何發揚?對此,我們用了兩種手段。其一,回歸傳統,即重新認定我們是最好的。守住既是策略,又能挾“傳統”而令天下所謂的“叛逆者”。“臨摹!臨摹!再臨摹!”這句呼喚就是在這個時候產生的。回歸傳統是出于公心還是私欲,我們不去尋找答案,因為傳統從來就沒有失去和丟掉過,又何談回歸呢?回歸傳統不等于尊重傳統,尊重傳統可以在離開傳統的情況下,創造出和傳統同等價值的時代藝術,并非抓住幾個傳統圖樣不放手,這顯然是有違常規的。這種簡單、直接的回歸方式反倒是傳統文化所鄙視的,因為傳統文化的核心價值就是對人性尊嚴的保護與追求。其二,發揚中國畫。我們采用了中西合璧的方式給中國畫注入新的血液,為了發展壯大,從“合璧聯姻”獲取更多的有效成分,調配出了“在繼承的基礎上又有創新”這一繼傳統繪畫之后的中國畫標準。我們的規矩是,中國畫必須有傳統的技法筆痕,有深厚的筆墨功力,以彌補繼承的漏洞,之后再用色彩和構成填補創新空位,還要留出自己的個性與師承關系的位置。不難看出,這兩種方式、兩個方向都是靠中國畫來實踐的,忽左忽右,一東一西,兩股反方向的力在撕扯著中國畫,其也在百年中經歷了被批判、被頌揚的糾結和無奈。
出現這種現象,可能是因為中國畫缺乏嚴謹的學術體系和學術類型架構,從而使中國畫在學理上缺乏位置歸屬,或在學術面前找不到方位。換句話說,只有具備合理的組織架構,才能產生正確的學術結果,否則將是一塌糊涂的學術數據。比如梅、蘭、竹、菊與鐘馗、八仙過海這類傳統題材如何應對學術深度上的要求,如何與西方繪畫接軌或者做出視覺、結構、分解甚至抽象這些概念上的突破。因此,對中國畫的現代要求僅依靠融合或者向現代主義轉型都是缺乏實踐依據的。另外,對事物“一概而論”的認知方法和習慣認同也是偏離正確答案的原因之一,其讓我們把問題復雜化也簡單化,人為制造了許多矛盾,甚至其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導致問題的主體被擱置起來,陷入與主題相背離的一種所謂的探討之中。但是這種籠統的、差不多的“一概而論”或許就是我們應對事物時找不到問題節點的致命根源。
可見,是否能夠捋順中國畫的脈絡關系,正確看待中國畫的得與失,保留中國畫的基本原理,讓中國畫重新回到原有系統,是區分“傳統中國畫”和“現代水墨”這兩條線索的本意。傳統依然是傳統,沒有必要人為地向現代方式轉型,傳統的改變與不變完全出于自身需要,其實這種狀態才體現了中國畫的獨特氣質。“現代水墨”正好相反,它的氣質在于創造,在于用水墨的方式說明應該說明的問題。“現代水墨”不可能借用傳統圖式尋求形式上的改變,其創作自然會排除由傳統走向現代這樣一個途徑。由此,對于“現代水墨”,我以為是中國畫家自20世紀初以來用傳統材質針對西方現代藝術主動做出的一次創造性實踐。
兩條線索即兩種存在。結構重組遵循事物規律和原則,少有人為因素對事物規律的操控,這對于藝術、對于學術都是至關重要的。當然,作為一個畫家,我無力在“傳統中國畫”和“現代水墨”這些概念上做出準確的梳理和分析。但是,在創作實踐中,我們遇到的問題恰恰是因為線索與脈胳上的障礙而產生的在學理上的混亂,這也是我極為重視的。嚴格來說,傳統不是問題,現代也不是問題,包括中西、回歸、創新等都不是問題,更不是學術問題。之所以成了問題甚至是學術問題,皆是因為問題的原點出了問題,這才是導致問題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