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礎設施質量對中國與RCEP 國家貿易效率影響研究

王 蕊 張玉玲 李憧憬

新疆財經大學經濟學院

0 引言

2020年上半年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在多個場合反復強調，要“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當下RCEP 的簽署對我國當前雙循環發展格局下國際大循環的形成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一方面，RCEP 簽署將消除區域內的行政制度限制，進一步推動人口與貨物的流動，我國可利用其人口紅利，推動本國制造業的不斷升級，有望完成新一輪的產業結構轉型，促進出口。同時，我國可以更好地利用國內國際市場來配置資源，在當下全球價值鏈不斷重構中，進一步鞏固我國在區域產業鏈供應鏈中的地位，推動構建更加開放的經濟體系。另一方面，簽署后將進一步推進區域一體化大市場的形成，讓更多國家享受中國發展的紅利，還可以與我國的“一帶一路”倡議起到補充作用。

占據中國對外貿易額近三分之一的RCEP 其他成員國是中國主要的商品輸出地。從2004 年到2018年期間，中國與RCEP 貿易伙伴國家間長期出現貿易逆差現象。嚴重的逆差狀況勢必會影響雙方貿易的發展。貿易逆差受到基礎設施、金融自由度、政府部門的管理水平等因素的影響，其中國家間的基礎設施質量對出口有較大影響。那么基礎設施質量水平對中國出口貿易效率的影響有多大？還有哪些因素影響了中國產品出口貿易效率？理清這些問題有利于中國與RCEP 貿易伙伴國間貿易暢通及其經貿的進一步合作。

1 文獻綜述

迄今為止，國內外學者對基礎設施進行了廣泛的研究，研究方向主要集中于以下三個方面：

1）基礎設施建設對于經濟的影響

亞當斯密就曾在《國富論》中論述過基礎設施是國民財富積累的重要積累。劉德順（1994）實證分析了區域基礎設施的差異對地區經濟影響［1］。劉生在等（2010）利用中國各省份1998-2007 年數據驗證了基礎設施對經濟增長的促進效應［2］。黃書雷等（2021）利用我國31 個省份數據驗證了交通及通信基礎設施投資對全國經濟具有促進作用［3］。張金珠等（2021）利用MRIO 模型，證明了我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基礎設施投資可以拉動其經濟增長［4］。張輝等（2021）利用象限圖法也驗證了這一結論［5］。

2）不同種類基礎設施對于雙邊貿易流量的影響不同

何敏等（2015）研究發現在中國與東盟的貿易中，通信基礎設施對于雙邊貿易流量的影響最大，交通次之，能源基礎設施的作用并不顯著［6-7］。杜軍等（2016）分析了港口基礎設施建設對中國—東盟貿易影響［8］。龔靜等（2016）提出了鐵路的運輸時間減小以及運輸距離的縮短均能提高省份間的出口貿易效率［9］。亢梅玲等（2017）利用1997-2014年的面板數據實證分析得出修建高速公路可以促進一國對外貿易發展［10］。趙維等（2019）提出了優化“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互聯網基礎建設，有利于抵抗外貿沖擊［11］。章秀琴等（2019）研究發現“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其交通基礎建設與能源基礎設施建設能促進雙邊貿易流量且交通基礎設施的促進作用更明顯［12］。胡再勇、曹沖、徐俊等都通過實證研究發現不同類型的基礎設施對于雙邊的貿易影響不同，且貿易作用方向不同［13-15］。

3）基礎設施對區域內進出口貿易的影響

國外學者Lall 和Lebrand(2019)以定量經濟地理模型為依托，對“一帶一路”背景下中亞地區設施優化和國外門戶運輸成本下降的內在關聯進行檢驗［16］。鄧常春等（2021）研究發現基礎設施水平對歐盟貨物進口存在線性的正向效應［17］。陳虹等（2020）基于面板門檻模型的研究，提出對基礎設施水平薄弱國家加大建設投入力度，更有利于中國的對外貿易［18］。胡再勇（2021）研究發現基礎設施水平對經濟走廊的雙邊貿易有顯著的促進作用［19］。不難發現，基礎設施質量水平會顯著影響區域貿易水平。

以上文獻資料為分析基礎設施質量對中國與RCEP 國家貿易效率的影響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然而，現階段對此方向的研究還不多，如何科學評估基礎設施質量對貿易效應的影響還有待探討，基于此，筆者從交通、能源、互聯網通信等方面來實證分析RCEP 國家基礎設施對其與中國間貿易效率的影響。

2 影響機制

本文從基礎設施質量的角度入手，來探究其對中國出口貿易效率的影響機制（見圖1）：

圖1 基礎設施質量對出口貿易效率的影響機制

1）政治制度環境

一國政府對本國的經濟干預越多，那么會影響政府資金更多地流向基礎設施部分，推進基礎設施的建設水平，降低兩國間貿易成本，從而可進一步促進出口貿易。廉潔程度越有限，表明政府的辦事效率與協調效率越低，會影響基礎設施建設的進程，阻礙貿易發展。

2）經濟制度環境

一個國家金融自由度越高，表明該國的金融環境越好，資金融通便利化水平更高，外資流入的限制更少，所以在本國進行基礎設施建設時便可以更容易獲取資金的支持，進而實現更多出口, 提高貿易效率。

3）區域內經濟組織

在此，本文選取的是亞洲投資開發銀行，亞洲投資開發銀行的設立初衷，是竭力提升亞洲區域內國家的基礎設施質量，促進各國實現互聯互通，提升貿易效率。

3 模型、樣本及數據

3.1 理論框架

Aigner等人（1977）提出了隨機前沿生產模型［20］，對企業發展過程中的技術效率進行測算，在這個模型中，將隨機擾動項分為技術無效率項和隨機誤差項兩部分，具體表示為：

對式（1）取對數處理，可得：

最開始對于貿易非效率項的假定是不具有時變性的，但在后續研究過程中，運用時間跨度比較大的數據時，會出現與具體情況不相符的現象，所以，國外學者Battese 和coelli 提出了時變模型［21］,具體方程如下：

本文對于貿易非效率部分影響因素的研究采用的是一步法，由于兩步法在操作方面存在缺陷且假設條件過于嚴格，因此Battese和Coelli提出來的一步法更為嚴密，可以克服兩步法的不足，模型設定為：

對式（7）進行回歸，可同時估計隨機前沿模型與非效率模型。

3.2 模型設定

3.2.1 隨機前沿引力模型

傳統引力模型中通常會設置國內生產總值、本國人口數量以及物理距離作為主要的解釋變量，來說明這些客觀因素對于雙方貿易流量的影響。隨機前沿引力模型除了解釋了傳統引力模型中的影響雙方貿易流量的客觀因素，還解釋了一些人為因素對于雙方貿易的影響，以及影響的程度。本文借鑒Linnemann(1966)［22］等人做法在傳統引力模型的設定上將經濟規模、地理距離、是否為內陸國等短期內不會改變的自然因素納入隨機前沿引力模型中，基于以上理論和方法，筆者在進行研究時將中國與RCEP 貿易伙伴國的國內生產總值（2010 年美元不變價）、人口數量，地理距離，是否為內陸國，是否具有共同語言以及是否有邊界作為核心解釋變量引入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具體形式設定為：

式（8）中，i代表中國，j代表RCEP 貿易伙伴國。被解釋變量為t時期i 國對j 國的出口水平，以貿易出口額表示為待估參數。解釋變量如下：

3.2.2 貿易非效率模型

基于理論模型的回顧，引入人為影響因素構建貿易非效率模型以進一步探索。在選取該部分的影響因素時，綜合考量前人研究成果，使其合理化。由于本文是從基礎設施視角對于中國產品出口貿易效率的測算，所以在非效率部分選取了交通、互聯網通信以及能源基礎設施發展水平，以應題意。對于金融自由化水平這一指標，參照了Baldwin 等(2006)［23］的做法。政府支出水平以及政府的腐敗自由度和是否加入亞投行，參照了陳敏和陳淑梅（2019）［24］的做法。選取后四項指標是因為其會在經濟金融、制度環境方面影響一國的基礎設施建設，進而影響雙方貿易流量。基于此，本文從資金融通、政治制度環境、基礎設施質量以及區域內經濟組織來選取模型中的解釋變量，具體設定形式如下：

表1 貿易非效率模型變量選取及說明

3.3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中所選取的出口數據均來源于聯合國貿易數據庫(UN comtrade debase)。由于文萊在一關鍵變量上存在缺失，所以在保證估計結果的情況下，剔除文萊這一國家，最終選擇日韓澳新與東盟九國（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菲律賓、泰國、新加坡、柬埔寨、老撾、緬甸和越南）共13個國家作為RCEP 貿易伙伴國的樣本。由于在貿易非效率模型中的某些影響因素其年限的限制，所以樣本數據選用了2004-2018 年的面板數據。隨機前沿引力模型中，中國與RCEP 貿易伙伴國的GDP 和POP 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數據庫，DIS、LAND、BOR 與LANG 數據來源于法國前景研究與國際中心（CEPII）數據庫，其中DIS 數據采用兩國首都之間的距離。貿易非效率模型中的TRA,INT 和ELEC 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數據庫，FIN、GOV 與COR 數據來源于美國智庫傳統基金會發布的經濟自由度數據庫，AIIB 數據來源于亞投行官網。

4 實證分析

4.1 模型適用性檢驗

本文通過對數似然比的方法來檢驗模型的適用性，檢驗分為檢驗H0:γ=0即出口非效率項是否存在和檢驗H0:η=0 即出口非效率項時變性是否存在兩個方面。結果如表2所示，拒絕這兩個原假設，即出口非效率項存在且具有時變性。因此，本文選取時變隨機前沿引力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具有適用性和合理性。

表2 模型適用性檢驗結果

4.2 時變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回歸分析

本文同時通過TI 模型和TVD 模型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對比結果可知，除兩國人口變量外其它解釋變量在三個模型中的系數符號基本保持一致。同時表示貿易非效率項在隨機誤差項中所占的比重，通過表3 可知在兩個模型中其占比都很高，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人為因素對于中國與RCEP 貿易伙伴國之間貿易往來影響很大，同時也表明了這些年中國不斷擴大開放水平，降低貿易壁壘，具有重大意義。在TVD模型中顯著不為零，說明貿易非效率項隨時間變化，也證明了選用Tvd模型的正確性，且的系數為負，表明貿易非效率隨時間的增加而減少，隨時間的推移，貿易便利化可以得到進一步提升，所以提升中國出口效率勢在必行。

表3 時變模型與時不變模型回歸結果比較

根據TVD 模型的回歸結果，研究發現中國與RCEP 貿易伙伴國的GDP、人口數量、地理距離、是否內陸國、是否有邊界以及共同語言，對中國對RCEP 成員國之間的出口貿易量具有顯著影響。具體分析如下：

4.3 出口非效率影響因素分析

綜合貿易非效率模型的回歸結果分析，根據似然比檢驗結果，在TVD 模型中，貿易非效率存在且隨時間變化。為了考察貿易非效率的影響因素，進一步采用一步法對貿易非效率模型進行估計。根據模型回歸結果（見表4），發現交通、能源和互聯網通信基礎設施、金融自由化水平、政府支出及廉潔程度以及區域內的經濟組織對貿易效率具有顯著影響。具體分析如下：

表4 出口效率模型回歸結果

表5 中國對RCEP 國家出口效率

1）交通、能源和通信基礎設施

2）金融自由化水平

3）政府支出及廉潔程度

4）區域內經濟組織

是否加入亞投行的系數為-0.057 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與貿易非效率負相關，說明其是貿易效率的促進因素，都能夠顯著降低中國對RCEP 成員國產品出口的無效率程度，從而推動出口增長。

4.4 出口效率測算結果分析

本文通過估計TVD 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和基于一步法的貿易非效率模型可以得到2004-2018 年中國與RCEP 貿易伙伴國的貿易效率。根據式(4)可知,當貿易非效率顯著存在時，有數值越大代表實際貿易水平越接近前沿貿易水平，即貿易效率越高。數值越小代表貿易效率越低，未來的貿易潛力越大。

整體上，中國對RCEP 貿易伙伴國之間產品出口貿易效率在15年間呈上升的趨勢，這表明中國與RCEP 國家間的貿易空間在不斷縮小，我國需要提升產品質量，開拓雙方間的新的貿易方向。

從具體國家來看，貿易效率最高的前三個國家是老撾、柬埔寨、泰國，出口平均效率在0.9 左右，原因在于以上國家與中國具有相同邊界，對降低貿易成本具有積極作用，再加之近年來“一帶一路”的倡議下，中國和東盟各國強化了貿易往來。雖然這三個國家與中國的貿易效率水平比較高，但與2018年的貿易總額相比，其所占比重不高，我們在使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時剔除了傳統引力模型中的短期內不會改變的非人為因素，如經濟規模、人口、距離等，所以中國與其的貿易效率水平較高表明了兩國之間的人為的因素阻礙小。測算結果中，與韓國、日本貿易效率最低，但其貿易體量比較大，占2018 年貿易總額接近40%，這也說明中國與韓國和日本在貿易過程中的人為因素影響較大，也意味著中國與韓國和日本的貿易仍具有較高的增長潛力，需要重點關注，同時也說明了中韓自貿區的建立將具有長遠意義。

5 結論與政策啟示

5.1 主要結論

1）RCEP 貿易伙伴國的經濟規模以及人口總數、存在共同語言及存在共同邊界對中國產品出口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而地理距離和是否為內陸國對中國產品出口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

2）交通、能源和互聯網通信基礎設施及是否加入亞投行與貿易非效率項顯著負相關，即完善的交通網絡、發達的通信設施及加入亞洲投資開發銀行能夠顯著提升中國出口RCEP 成員國產品的貿易效率。較低的金融自由化、政府支出水平的不足與貿易非效率項顯著負相關，而政府的腐敗自由度水平與貿易非效率項顯著正相關，說明RCEP 成員國依然存在經濟自由化水平不高，政府對于基礎設施建設干預有限，政府服務水平不足的問題，亟須提升自由化水平以更好地應對貿易不確定性和貿易風險，凈化行政制度環境以消除貿易行政壁壘。

3）在貿易效率的測算結果中顯示，中國與日韓的貿易效率偏低，這表明我國與日韓之間還有很大的貿易潛力，三方政府之間應積極進行協商談判，共同推進中日韓自貿區的早日建立。

5.2 政策啟示

1）借助“一帶一路”建設契機，推進基礎建設“硬聯通”。RCEP 成員國內基礎建設水平差異較大，部分國家在資金技術方面存在不足，中國可以在這一方面給予其幫助，繼續加強海陸空網絡建設。同時，也因注重海上絲綢之路的建設，加強港口聯通，減少清關手續，進一步推進貿易便利化，加強與沿線國家的互聯網合作，大力鼓勵國內三大運營商與RCEP 各國開展合作，提升RCEP 國家的移動互聯、寬帶普及率，為數字化合作打下基礎，更重要的是能讓更多的企業走出去，開展跨境電商服務。順暢的跨境電商服務是建立在完善的交通的基礎之上的，兩者的協同發展才能大力推動中國與RCEP 國家之間的經貿服務往來，促進雙邊貿易提升，實現共同繁榮。在資金方面，充分利用絲路合作基金、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等平臺，為落后國家基礎建設提供支持。同時，鼓勵中國企業走出去，參與到其他貿易伙伴國的基礎建設中。RCEP成員國應通過增加政府支出、加強政府監管及打擊政府腐敗等措施，優化政治制度環境，強化政策交流與互動，促進雙邊貿易發展。

2）推進文化、制度等的“軟聯通”，促進地域內的語言文化交流。在實證研究結論中,是否存在共同語言對拉動中國出口貿易額具有積極作用,我國應積極推進建設孔子學院，傳播中國傳統文化，促進文化交融，從而促進雙邊貿易。提升政府管理水平,提升政府支出水平以加大對于基礎建設的投資，完善行政監督及嚴厲打擊行政賄賂，形成優良的政治體制環境,促進雙邊貿易流量。

3）因地制宜，協同發展。進一步和出口效率高的國家深入協作，例如，老撾和緬甸等國家貿易效率較高，由于增長空間有限，所以我國應轉換出口產品類型，盡可能出口高附加值產品，進一步提升貿易質量。重點關注貿易效率較低而貿易空間較大的國家，如日本、韓國貿易效率較低，貿易拓展空間很大。中日韓自由貿易區仍在談判過程中，雙方可以進一步降低貿易壁壘，逐漸打開這些國家的貿易市場以促進中國產品出口增長。

4）共同推進第三方市場開放合作。中國對日本、韓國的出口貿易效率較低，在加快推進中日韓自貿協定簽訂的同時，東南亞可作為第三方市場，這樣開展合作不僅可以拓展與日韓的貿易空間，還能帶動東亞其他經濟體的發展，充分發揮各國在技術、人力、資金方面的優勢。因此，建立涵蓋三方政府、企業、經濟組織在內的三方合作平臺，完善對第三方市場的開發評估體系，以降低非系統風險，共享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