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莉
初中新生報到的第一天,校長組織全校師生進行了一次全面的大掃除。教室里頓時忙得熱火朝天,那些原本不相識的新同學“一頓操作猛如虎”,竟也互相熟絡起來。
“同學們停一停!你們當中有誰的字寫得比較好?誰會畫畫?”班主任突然舉起雙手,擺出暫停的手勢,在一陣嘈雜聲中尖聲詢問。我就是在這時注意到那個戴著牙套,頭發由于太蓬松而看起來極其毛糙的女孩的。她自告奮勇地舉起手,口中呼喊著:“我,我會畫畫!”
那天,班主任老師讓練過書法的同學在黑板寫上“新生報到”四個大字。我拎著小水桶,給寫字的同學遞去抹布。只見那個同學拿到的濕抹布猶如一只蘸了墨的毛筆,而黑板則變成了墨色的宣紙。水漬在黑板上留下大字的印痕,同學便拿粉筆在印痕之外依照大字的輪廓迅速描畫著。倘若描得不及時,水漬干了,又得重新擦除再寫一遍。
“哇,你的字寫得真好!”那個戴著牙套、頭發蓬松的女孩站在一旁夸贊道,她雙手攥在一起撐著下巴,眼睛里像閃著崇拜的光。
“老師讓我等你寫完了,再畫些好看的插畫上去。我想著要不給你寫的字上個色?”她詢問對方的意見。對方答應后,她開始給字涂好看的配色,又在空余部分描龍畫鳳,三下五除二就畫好了一條騰云駕霧的龍和一只看起來有些像孔雀的鳳凰。
她當選了我們的宣傳委員。
后來她成了我的同桌,我時常見她在課本上描描畫畫。她最擅長畫那些亭亭玉立的美少女。那時班里流行看雜志,青春雜志里總有許多漂亮的插畫。她告訴我,她未來想成為一個雜志插畫師。
那時班級每個月都要出一期黑板報,老師讓負責畫黑板報的同學周末到教室趕工。我和同桌關系好,便也加入了他們周末畫黑板報的任務。我既不會畫畫,字也寫得不好,拎水桶、擦黑板的任務便落到我身上。我并不嫌棄這份工作,反而十分享受和他們分享八卦消息、探討未來的時光,那塊四四方方的黑板,也成了我們幻想未來的小天地。
有時我們畫上古風少年仗劍走天涯的圖案,憧憬著我們也身處那“醉意江湖”;有時我們在空余處畫上一雙牽著的手,藏著青春期彼此內心的悸動;我們畫被風翻開的書頁;畫記憶中深愛的親人……我們從日出畫到日落,整個教學樓里回蕩著我們的歡聲笑語。那些由于考試成績不理想而產生的挫敗感和因為復雜的人際關系產生的焦慮統統都被我們拋到腦后。
升入初三后,學習壓力漸重,畫黑板報的任務也被迫中斷了,但我們依然會在寫滿方程式的草稿紙上描描畫畫,一遍又一遍構畫自己的夢想。
雖然,后來那個戴著牙套、頭發毛糙的女孩只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學,但她如愿選擇了她最向往的繪圖專業。她曾為我寫下的故事畫過插畫,也為我設計過可愛的社交媒體頭像。那些曾在黑板報上繪制的一個個小夢想,正在逐一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