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縷故鄉味

他夏

“人們懂得用五味雜陳形容人生，因為懂得味道是每個人心中固守的鄉愁。”一年到尾的各式節日，于我，最有回味的是家鄉的“過漾”。

“過漾”是一種獨特而古老的客家民俗文化活動，對我們而言，相當于我們的第二個春節。在我的印象中，它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是豐富多彩的活動，更是熱鬧非凡的年味。

外婆住的小村莊，每到正月初四，家家戶戶就把新挖的芋子洗干凈，放入大鍋煮，等差不多熟了便撈出來，把一顆顆芋子剝了皮，放在一個大木盆里擺齊備用。還要搬來兩個大盆，一盆裝自家新曬的地瓜粉，一盆裝胡蘿卜、干香菇和五花肉等提前炒好的香料。然后，趁剝好的芋子還熱，撒下一點兒地瓜粉，邊攪拌邊按壓直到成團。這時候，就可以著手準備裹燒賣了。

小孩們興高采烈地在廚房嬉戲打鬧，看大人來回搬盆、來回活動，好奇地看這些做燒賣的東西，一個個眼里撲閃撲閃，充滿了興味。

小時候，除夕前后的兩個星期，家里幾乎天天吃燒賣或者芋餃。我愛吃，也愛看外婆包燒賣。外婆拈起一塊粉團，閃動著陽光的粉團在她手中翻飛擠壓，又麻利地舀一勺香噴噴的餡料，嫻熟地裝在芋子粉團中，再一點點將其覆蓋掩實，最后裹成圓滾滾的“小花苞”，一只燒賣就大功告成啦！

柴火灶的鍋很大，可容下幾十只燒賣，一只一只，肚子圓滾滾的。外婆將燒賣下鍋，文火慢蒸，二三十分鐘，燒賣就可以熱騰騰地出鍋。灶膛的火映著外婆的臉龐，眼里都是笑意，她不時說一聲：“馬上就能熟了，等著啊……”絮絮叨叨又親切。

等外婆把鍋蓋一掀，霧蒙蒙的熱氣便爭先恐后地竄了出來，滿屋濃郁的燒賣香吊足了人的胃口，那感覺我多年都不會忘。

長大后，我問起外婆這些瑣事，外婆仍舊會細細地念：“我們蒸燒賣，是要小火慢慢蒸的，然后放入一些柴，一點點調成大火，也不能一下子太大，否則燒賣就會蒸破，肉也會蒸爛，這些時間無論如何都要等。”外婆頓了頓，又說，“現在啊，大家上學的上學，工作的工作，一家人一起過漾都很難了，燒賣也就做得少了。”言談中頗有些失落之味，偶爾還能看到她眼角一閃而過的銀光。

燒賣出鍋，不待稍涼，我就迫不及待伸手抓過一只。和著芋子與地瓜的香氣，在小小的廚房里彌漫開，令人食欲頓生。

一口咬下，軟糯無比，又一口咬進餡里，香味撲入口鼻。外面的芋子皮融入了餡的味道與顏色，干香菇則吸去了油膩，五花肉口感分明肥而不膩，加上胡蘿卜的鮮甜，有時候還會加上一些小蝦米和蒜葉，簡直就是味蕾的享受！小小的燒賣，我一口氣便能吃上好幾個呢！

如今，我們一大家人在外求學的求學，打拼的打拼，正如外婆所說，相聚不易。吃的燒賣，也已找不到當年的味道。

咀嚼一段遙遠的記憶，正如：“有一種鄉愁，叫回家吃燒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