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為我打造的“圖書館”

四月小龜

驀然回首，一路走來經歷了很多泥濘和荊棘，但我始終眼里有光，心里有遠方，而這星光的源點，就是爺爺曾經為我打造的簡陋“圖書館”！

[1.]

8歲那年冬天，家鄉和往年一樣，千里冰封，萬里飄雪，蒼茫大地，幾乎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可爺爺卻執意在這樣的天氣上山砍木材，為我做一個書柜。

鄰居們有的笑話他閑著沒事干，有的善意提醒他雪大路滑。爺爺對此都一笑置之，他突然如此堅定要做書柜，是因為初冬我們在市里姑奶奶家的做客經歷。

姑奶奶家兩整面墻都裝成了書柜，仿佛圖書館一樣，她家的小孫女和我同齡，卻已經讀了一柜子的書，與她對比，我完全是個小文盲。那幾天的經歷，讓爺爺大為觸動，再窮不能窮教育。

他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在山上找了幾棵合適的櫟樹，一斧頭一斧頭地砍下，鋸成原木背回家里，再鋸成木板、烤干，做成了一個書柜。

新做的書柜在炭火的烘烤下，散發著陣陣木材清香。爺爺把散落在角落里的教材擦干凈，認真地放到書柜里。

[2.]

那個冬天，在那木料清香的伴隨下，在爺爺的督促下，我看完了那些教材。剛開始時我坐不住，也不想讀那些不需要考試的副科書。但是，在爺爺樸素的認知里，書本里寫的都是知識。

后來，爺爺又將親戚家高年級孩子的教材配套書借給我看。更甚的是，爺爺不知道從哪聽說收廢品可以收到很多舊書舊報紙，于是，六十多歲的他一有空就拉車去收廢品。

在爺爺的不懈努力下，他親手為我做的木頭書柜，也一架架放滿了書。書架里，有鎮上行政單位賣的過期報紙，我會認真看副刊文學；也有紙張發黃的文學名著，我一遍遍地看，不求甚解；最多的，還是語文教材以及其配套閱讀書，這些書里有名人故事，也有名家名作選段，很多內容我記憶至今。

就是在這個簡陋的“圖書館”，開啟了我對未來的向往。

[3.]

在小鎮讀完初中，我被錄取到市里的省重點高中。高二時，學校要推薦學生競選省優秀三好學生，我的成績很好，可我沒有任何特長。

情急之下，班主任給我報名了市中學生才藝大賽，希望我能通過朗誦獲得一個獎項?？墒牵瑥男∩酱鍋淼奈?，從未在臺前活躍過。更難的是，比賽的后半程是現場抽取一個話題進行即興演講。

當時的我，內心既有被趕鴨子上架的煎熬，又有破釜沉舟大干一場的欲望，想一洗來到市一中后心中積聚的自卑。

我廢寢忘食地準備這個比賽，可是，在最激烈的競爭面前，評委不看你的付出，只看你展現的成果。而決定成果的，不是臨時抱佛教的虔誠，而是日積月累的努力沉淀下的素養。

比賽前半場，我發揮不錯，但排名也只是中等偏上。后半程即興演講開始后，前面幾個選手都因為可講的素材不足、感情欠缺而表現欠佳。

我去抽題目時，大腦里一片空白。當我看到所抽的話題是“讀書”時，空白的大腦里閃現的竟是爺爺曾為我打造的“圖書館”，以及和爺爺相依為命讀書的點點滴滴。

人在回憶里，很快就忘記了當下的拘謹和緊張。讀書，是我太熟悉、太有感情的話題了。在爺爺為我打造的那個“圖書館”里，有取之不盡的素材。深夜在路燈下看書的童第周；因廢寢忘食讀書而用饅頭蘸著墨水吃的陳毅元帥；“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借書苦讀的大學士宋濂……

我對著臺下的老師和同學們娓娓道來，他們好像變成了多年前聚在我家里、聽我講故事的那群村中伙伴，我講得興致盎然，他們聽得入迷。

或許是我后半場表現得張弛有度，或許是評委老師們被山村老人給孫女打造“圖書館”的苦心感動，那次比賽我得了第一名。

[4.]

領獎的那一刻，我滿眼淚光，透過舞臺的燈光，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爺爺對我滿含期待的慈愛目光；看到北方一個個冬夜里，爺爺坐在火盆前，饒有興致地聽我給他講書的畫面。當我煞有介事地讀“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時，爺爺應和，“書不在新，讀了才行。”

我的爺爺，他盡可能為我營造最好的讀書條件，但他終究沒能看到因為讀書而變得熠熠生輝的我。

那次比賽并沒有讓我如愿拿到省三好學生的榮譽稱號，但是它洗刷掉了我走進城市后的自卑。后來的歲月，我就像一朵終于找到陽光的向日葵，勤奮卻不失自信，如愿考入重點大學。

驀然回首，一路走來經歷了很多泥濘和荊棘，但我始終眼里有光，心里有遠方，而這星光的源點，就是爺爺曾經為我打造的簡陋“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