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古為徒?韓茂遠繪畫觀感

于量

青峰蓊郁，高天巑岏。在通向古意的創作中，韓茂遠的作品已然表現出獨特的個人語言。此種工筆語言得益于傳統文化的滋養，不過他并未在前人的窠臼中亦步亦趨，而是與傳統的樣式拉開距離。然而在繪畫語言的建構上，韓茂遠將壁畫實踐與工筆創作的結合無疑更具實驗性、探索性，這也是他融入當代工筆畫的方式之一。就審美意蘊而言，韓茂遠更是迥異于傳統工筆畫，他的作品盡管以惚兮恍兮的造型意象塑造心靈世界，傳達的卻是有別于傳統詩意的當下反思，甚至以一種焦慮感表達了其對當下社會的介入姿態。韓茂遠所畫人物既在技法層面遠追古人遺風，又能遠離傳統的圖式影響，在精神內涵上極具時代特色。

我與茂遠相交多年，深知他在繪畫上不斷奮進的探索歷程。他為人平和低調，其平靜的外表下對時下畫壇眾生相既保持著可貴的獨立精神，更能于流俗之外堅持自我，尤其是成長于古都西京（西安）的人生經歷為其注入了質樸渾厚的精神內質。此決定其作品必定洋溢著潛藏不住的高古意蘊，并具有廣闊的藝術生發空間。茂遠的作品寧靜、清純，恬淡之中透露出一種淡淡的惆悵，一種同他年齡不相等的深沉，有著青燈古廟、自我觀照的韻致，給人一種隔世的寂寞與孤獨，同現實世界沒有直接的關系，同過去的時代和藝術也不大相同。這是一種游離常規氛圍的等待。其畫面超現實的漂浮感則有著可神通不可語達、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妙處。好似在現實與虛幻、時間與空間之中游離，說其虛妄荒誕也好，神秘莫測也罷，韓茂遠總能將其細膩的心思、敏感的個性通過奇幻的畫面敘事帶給觀眾，從具象到抽象，從意象到心象，他精心描繪的夢境唯美中透著淡淡哀愁，虛妄中透著空谷足音。如其新作《夢無塵》，通過看似矛盾的超現實空間、不符合邏輯的存在，卻表現出個人內心隱秘的靈光，棲居于雪竹之上的蟬在凝寒的季節，宛有一股紅泥火爐似的蹊蹺，呈現出一種精神上的反思。由此可見，韓茂遠是一個純粹的守望真性的人，多年來任憑窗外何等聒噪，一切如舊，依然遵循著內心既定節奏，其畫面的寂靜無聲，實則為經歷雪泥鴻爪后的平和與淡然。

我認為，他筆下的冷和靜不失為“寂寞無可奈何之境”的絕妙表達，尤其在如今更具有別樣的美學價值。陳繼儒《小窗幽記》有言：“趨名者醉于朝，趨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聲色車馬。安得一服清涼散，人人解酲。”如此“清涼散”自然無可復得，畫家本人的修心觀境才是根本。

茂遠畫里的物象不一定是清涼散，但至少可以作為一個本色自照的“鏡像”，映照出眾人的躁動和孤獨。

（作者系中國藝術研究院工筆畫院副院長、副研究員、碩士研究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