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的王羲之和他的妻子兒女們

閆敏歆

王羲之與郗璿育有七子一女，分別是王玄之、王凝之、王渙之、王肅之、王徽之、王操之、王獻之和王孟姜。論長相，王家人基因比較優良，王羲之的叔父王戎是當時出了名的美男子，王家人聚在一起，讓人有“觸目見琳瑯珠玉”之感。論才華，他們也各有千秋、個性鮮明。在眾多的子女中，王凝之、王徽之和王獻之在史料中記載得更多，相比于其他四人更有特色。那么，今天我們就從世俗的視角，聊一聊“人世間”的王羲之和他的妻子兒女們。

王羲之的賢媛妻子——郗璿

郗璿出生于將門世家，是家中長女，她的父親郗鑒官至太尉。那時王家有名望，郗家有兵權，王羲之和郗璿的婚姻不排除政治婚姻的成分，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相守一生。當時郗鑒非常欣賞“清鑒貴要”“風骨清舉”“東床坦腹”的王羲之，并將他選為自己的乘龍快婿。

除了軍事高門，郗家還是書法世家。父親郗鑒擅長草書，兩個弟弟郗愔、郗曇也當仁不讓。且在善書的弟弟們眼中，姐姐郗璿被他們推崇為女書法家中的神仙，想來郗璿的書法水準也非同一般——王羲之七子一女在書法上都有造詣，想必和母親郗璿的專業性輔導也有關。

《世說新語·賢媛》里記載了魏晉時期賢良女子的言語容止，其中有兩則提到了郗璿。一天郗璿對自己的兩個弟弟說：“每次謝安和謝萬到家里來做客，王羲之就會翻箱倒柜傾其所有地招待他們。但是你們來了，他卻平平常常。你們以后不必再去了?！毖哉Z間可見郗璿是個有脾氣、也有骨氣的女子。

據說郗璿很長壽，90多歲的她在老年時依然不減當年的將門風神。有一次尚書王惠去看望年老的郗璿，問她：“您的眼睛、耳朵還可以吧？”她回答道：“頭發變白、牙齒掉落，是形體上的衰老；而視力和聽力是跟人的精神相關的，哪里就能阻礙跟別人的交流呢？”

中規中矩的木頭疙瘩——二子王凝之

成語“天壤王郎”常常用來比喻不中意的丈夫，講的就是王羲之的二兒子王凝之。王凝之被這樣吐槽，源于他的才女妻子謝道韞。

《世說新語》中有一段謝道韞對王凝之的側面評價，說有一次謝道韞回娘家，抱怨家人怎么就把自己嫁給了這樣一個榆木疙瘩！他的叔叔謝安這樣開導安慰她：“王郎是王羲之的兒子，人品和才學也還不錯，你怎么這么不滿意??？”謝道韞則回答說：“我們謝家的叔父里頭，就有阿大、中郎這樣的人物；本家的兄弟中，就有封、胡、遏、末這樣的人物。沒想到天地之間，竟有王郎這樣（遜色）的人！”

其實，王凝之未必不優秀，或許是謝道韞身邊多是青年才俊，眼光未免挑剔。既然王凝之的妻子謝道韞嫁到王家后很是看不上王凝之，那么謝道韞又是個怎樣的人呢？

文能詠雪、武能提刀的二兒媳——謝道韞

據說，在同郡中能夠與謝道韞相提并論的還有個張彤云。張彤云是張玄的妹妹，謝道韞是謝遏的姐姐。一天，兩位公子哥因為爭執誰家的女眷更好而吵得不可開交，于是找旁觀者濟尼問話：“濟尼，你來評一評到底誰家的好？”濟尼回答說：“王夫人（謝道韞）神情散朗，有林下風氣；顧家婦清心玉映，是閨房之秀?！睊伣o濟尼的是一道本就為難的選擇題，而他的回答也看似完美圓滿，但在推崇“林下之風”的魏晉，閨中之秀太過于尋常，二者也就高下立現了。

相比于年幼時就顯出詠絮才華，老年的謝道韞在刀光劍影中的從容不迫、在危機關頭的傲骨凜凜，更是讓人佩服不已。公元399年東晉爆發了孫恩、盧循起義。王凝之雖任當時的會稽內史，但他并不積極備戰而是閉門向道祖祈禱。謝道韞多次勸諫都沒有效果。孫恩沖進會稽城殺掉了王凝之和他們的子女，謝道韞目睹丈夫和兒女蒙難的慘狀，抄起兵器帶著家中女眷奮起殺賊，但終因寡不敵眾被俘，此時的她還抱著年幼的外孫劉濤。當孫恩打算向小孩下手時，她對孫恩大喊：“你針對的是王門，跟劉家沒有關系。如果你一定要殺的話，就先殺了我！”如此氣節與膽量使孫恩生出幾分敬意，非但沒有殺死她的外孫，還派人將他們送回了會稽。世人只知謝道韞頗似叔父謝安的高潔風雅，卻不知她也繼承了他父親謝奕的勇敢血性。這件事記錄在《列女傳》中。

魏晉妖星、風流名士——五子王徽之

王羲之的兒子中還有個出了名的“怪人”。這個兒子將王羲之身上的瀟灑不羈、放誕傲慢發揮到了另一個極致，他就是第五子王徽之。流傳最廣的還有他“雪夜訪戴”的軼事：

有一年冬天天降大雪，王徽之從睡眠中醒來，看到天地一片潔白銀亮，于是起身，漫步徘徊，吟誦著左思的《招隱詩》。忽然間想起了戴逵，于是他不顧夜深雪大乘船去找戴逵，經過一夜的風雪才到了戴逵的門口，但奇怪的是他卻沒有進屋，反而要轉身返回。被半夜叫起來劃船趕路的家傭問他為何這樣，他說：“我本來是乘著興致前往，現在興致已盡，自然要返回，為何一定要見戴逵？”

據說，謝道韞的叔叔謝安，曾把王徽之作為謝道韞夫婿的人選之一，但也因為聽到這個不靠譜的人做了很多類似這些不靠譜的事，排除干擾選擇了中規中矩、老實巴交的王凝之。然而有趣的是，恰恰是這樣一個“魏晉妖星、風流名士”偏偏卻成了歷代文人追捧的對象之一。

長輩眼里的青年標桿——小子王獻之

王羲之最小的兒子王獻之在長輩眼中是很不錯的孩子。除了王羲之覺得這個孩子不錯，有種“生兒當如此”的欣慰，王獻之還受到了當時眾多君臣長輩的稱贊，其中就包括位至丞相的謝安。有一次王獻之和兄長們前去謝家拜會。王家兄弟走后有人問謝安：“都說王家兄弟出色，你覺得哪個最好？”謝安說：“最小的那個最好?！币驗椋骸靶〉哪莻€說話少。”此外，晉帝還把王獻之立為了選婿的標準，他叮囑替皇家物色女婿的人：“你替我選女婿，拿劉惔、王子敬（王獻之）做標準就最好不過了?！?/p>

但就是這個選女婿的參照標桿、長輩眼里好青年，卻因深情而減壽，還為拒娶公主而自殘，讓人唏噓不已。

王獻之與表姐郗道茂青梅竹馬，后來結為夫妻。不曾想婚后郗道茂家道中落又幾年無子。此時，愛慕王獻之已久的新安公主也因為丈夫桓濟的反叛，結束了她失敗的政治婚姻，于是她央求太后和簡文帝同意她另嫁愛慕已久的王獻之?？赏醌I之與郗道茂情投意合，根本不愿離婚，于是他竟然用艾草燙傷自己的腿腳以自殘明志。但即使是這樣也未能改變迎娶公主的事實，之后終日神傷的郗道茂郁郁而終。王獻之也終生不能釋懷。

與新安公主的婚姻存續期間，王獻之還納了個小妾叫桃葉，并為桃葉寫了三首《桃葉歌》?；蛟S是這個大街上撿的，與新安公主身份有霄壤之別的桃葉，成了王獻之與郗道茂離婚后在塵世的愛情蘊藉了。新安公主其實是司馬道福死后的追封，其謚號“愍”，這個字有哀憐、憂傷的意思，想來公主也不曾得到幸福吧。至于有沒有這個桃葉，其實并無從證實。但愛情在王獻之這里，它果真是個難題。

不過，愛情之殤并沒有影響王獻之的書法事業。他從小就表現出很好的書法天賦，后來的“二王”指的就是他們父子。王獻之還帶過他的外甥羊欣學書法，當時還流傳有“買王得羊，不失所望”的諺語，羊欣也算得舅舅王獻之書法的真傳了。

王羲之的小女兒——王孟姜

王羲之與郗璿生有七個兒子，只有一個女兒，且最小，不知道名字叫什么，史料記載她字孟姜，我們權且叫她王孟姜。

王孟姜長大后嫁給了南陽的劉暢，生了個女兒，女兒長大后嫁給了謝玄的獨子謝瑍，生下了謝靈運——也就是說，謝靈運的姥姥是王羲之的女兒、王獻之的妹妹王孟姜。

那么，謝靈運又是誰呢？他被后世稱為中國古典山水詩派的鼻祖，還是著名的佛學家和旅行家。據說李白就很喜歡他?！斗〞洝分杏涊d謝靈運也擅長書法，且寫出來的字有“王家”字法，追溯起來，王羲之是謝靈運的太姥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