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詠橘明志

高昌

公元前334年，楚國貴族青年屈原滿二十歲了，要行冠禮了。

冠禮，就是由父親主持的加冠之禮，是古代男子二十歲時舉行的一個成人儀式。男子行過冠禮之后，就可以被稱為丈夫了，此時才可以開始學禮。

屈原的冠禮嚴格按照慣例儀式進行，一點兒也不走樣兒。他跟著前輩吟誦《士冠辭》，開頭幾句是：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屈原本來長得就很俊美，在冠禮儀式上的表現又穩重大方，言有據，行有矩，很受長輩們喜歡。于是，就有人報告給楚王，推薦屈原做了“三閭大夫”，希望能夠教育出一批像他一樣的人才來輔助君王。

“三閭”就是楚國宗室昭、屈、景三姓聚居的處所。三閭大夫的職責就是管理宗族事務，教育貴族子弟。也就是說，三閭大夫有點類似今天的學校老師，其中一個重要任務就是管理和教育“王族三姓”（昭、屈、景）的子弟們，特別是要對學生們進行思想品格的教育。

為了讓學生們親近大自然，屈原帶領他們到郢都的郊外去野游。這時漫山遍野的橘子都熟了，一個個小燈籠一樣掛在樹上，把孩子們的眼睛都照亮了。于是，他們有的偷偷采摘橘子，有的攀折樹木，有的甚至用橘子拋擲打鬧……這些貴族孩子真是不好管理啊。

屈原好不容易把學生們聚集在一起，他舉著一枝被折斷的橘枝，心疼地說：“你們對橘樹要有一種特別的尊重啊。”一個調皮的孩子撇撇嘴，說道：“一根樹枝而已，尊重什么呢？”

該怎么回答這個孩子呢？屈原愣了一下，在孩子們驚奇的目光中，圍著一棵巨大的橘樹一連轉了三圈，心里終于有了主意——只見他來到同學們中間，不緊不慢地吟誦起來：

后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圓果摶兮……

這首詩從多個角度贊美了橘樹的德行，教育孩子們熱愛自己的故鄉、堅定美好的理想，克服層層障礙，要像橘樹那樣葉繁花茂，表里如一，不忘初心，茁壯成長，讓美德的光彩永遠不黯淡、不消失。

屈原借橘的品性來表達自己的志向，同時巧妙地對這些貴族子弟進行了一次品德教育。這首詩生動優美，寓意深刻。孩子們一開始還在嬉鬧，但很快就安靜下來，一起跟著屈原念誦起來：“青黃雜糅，文章爛兮。精色內白，類任道兮……”

屈原因為才華突出，品行高尚，被楚王請入朝廷做了官員。可是不久，他就因為受到壞人迫害，被流放到偏遠的沅江和湘江一帶。屈原很難過，寫下了《離騷》等著名詩篇。在《離騷》中，他深情詠嘆：

吾令羲和弭節兮，望崦嵫而勿迫。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羲和指神話中的太陽神。崦嵫指神話中太陽落入的地方。這四句詩的意思是說：我想讓太陽走慢一點，讓時間不要催促，前面的道路縱然漫長，我偏要去堅定地追求理想……

江邊有一個老漁父看見屈原在獨自行吟，知道他心里很痛苦，就想勸一勸他，于是關心地問道：“您不是三閭大夫嗎？這么晚了，怎么還在江邊流浪啊？”

屈原苦笑了一下，點點頭，憂傷而又驕傲地說道：“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意思是說，天下的人都是一片渾濁，只有我的品德如此清澈；天下的人都昏昏沉醉，只有我的靈魂是如此清醒。

漁父勸解說：“如果說世上的人都渾濁，您為什么不在這渾水中揚起清波？如果說世人都已經沉醉了，您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開懷暢飲？想得太深又自命太高，才會讓自己孤獨凄清、踽踽獨行啊。”

屈原搖搖頭，說道：“剛洗過頭之后要彈彈帽子，剛洗過澡之后要抖抖衣袂。清白的身體怎能接觸世俗的污染呢？我寧愿跳到江水里，葬身在江魚腹中，也不能讓這靈魂深處的純潔蒙上那些世俗的塵埃！”

漁父聽了，淡淡地朝屈原揮一揮手，轉身回到船上，飄然離去。他一邊搖槳，一邊朗聲唱起一首歌：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這首歌的意思是說：滄浪的水波多么清澈啊，可以用來洗洗我的帽纓；滄浪的水變得渾濁了，可以用來洗洗我的腳。這支歌后人稱作《漁父歌》。

屈原在流放中寫下了大量的詩篇，詩的內容大都是表達自己憂國憂民的愛國情懷。這些詩篇傳到郢都之后，那些壞人們更嫉恨他了，于是就鼓動楚王，把屈原貶到更荒涼的地方去了。

到了公元前278年，秦國大將白起帶兵南下，攻破了楚國的國都郢，楚國被秦國滅亡了。屈原聽到這個消息非常悲痛。他頭也不梳，臉也不洗，昏昏沉沉地一連走了幾天幾夜，一直來到了汩羅江邊。望著滔滔江水，他傷心地寫了一首《懷沙》，詩的開頭是這樣寫的：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

傷懷永哀兮，汩徂南土。

眴兮杳杳，孔靜幽默……

意思是說，時光悠悠啊草木蒼蒼，心里的憂思永遠難忘，何時能回到我的故鄉？聽不到絲毫回音啊，天地之間一片凄涼。愁悶在胸啊反復思考，遭受委屈啊不改衷腸……屈原一邊流淚，一邊在沙地上寫啊寫啊……

《懷沙》被認為是詩人屈原臨終前寫下的一篇絕命詞，字面的含義大致是指懷抱沙石自沉汨羅江的意思。屈原在這首詩中講述了自己遭遇的不幸與感傷，抒寫了追求理想的艱難和執著。寫完這首《懷沙》之后，屈原縱身一躍，跳入了滔滔的江水。

汨羅江邊的百姓們聽說屈原投江自盡，劃著小船紛紛趕來，在江上奮力打撈他的尸體。還有的百姓特意拿出家里的飯團、紅棗等食物，悲痛地投到江水里，希望魚蝦吃飽之后，不要再去傷害屈原的尸身。

屈原投江這一天是農歷五月初五，人們就年年在這一天到江邊來舉行儀式紀念他。大家在汨羅江上比賽劃船，向江水里投放各種食物。這一天后來就演變成了傳統節日端午節，并流傳下來劃龍舟、包粽子、掛菖蒲艾蒿、飲雄黃酒等節日習俗。2009年9月，中國端午節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成為中國首個入選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統節日。

（書法作者：北京市崇文小學六年級? 李沅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