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引（組詩）

秋山引

那里，霧正在瘋長

逐漸對山峰形成了包圍之勢

團霧下，從峁梁到河谷

秋的規模日益壯大

一條溪流，從石隙中經過

嘈嘈切切，切切嘈嘈

那些向下的事物，比如松針

填滿林間空地，掩蓋了松果

覓食的鳥雀成群出沒

在巨大的寂靜里也會顯得伶仃

山民趕著暮色回家，屋頂升起炊煙

牛羊歸來，踩出一樹紅霞

北山頂

我們登臨時

風正從谷地拾階而來

松針筆直地指向云層。不遠處

那束漏下來的光，照亮了陰面山坡

有廟宇，修在危崖之上。神靈高坐

石隙與石隙間，秋天漸漸清醒

眼前，那些少年，跳躍成一串動詞

讓人想到麻雀，蛐蛐和蝴蝶翅翼

他們的臉上還沒有遺憾，以及

與其有關的一切修飾語

下一刻，攀爬的風也已登臨

像神的一只手，推得人站不穩腳跟

我和兒子，我們坐下。望著空空的臺階

望著，灰塵和雜草漫過它中年的頭頂

山村晨景

有人在晨曦中

點燃了堆積的桔梗

白色的煙，從屋后升起

大步走過，一片寂靜的田野

朝著山脊徐徐而上，最終

覆蓋在谷地和鳥鳴頭頂

一些高大喬木正在落葉

松鼠把越冬的糧食抱在懷里

眨眼間，便消失于路邊草叢

公雞引吭。早起的人，披著霧靄

背簍里裝著菜蔬，它們是

集市上的一顆露珠

心里裹著一座新鮮的村莊

望廟坪

那些山在天地間鋒芒畢露

密林落葉后變得越來越淺

淺到，藏不住一座茅屋的孤獨

溪流回到了大地內部

石子袒露，動物們清空足跡

隱居進石穴或樹洞

鴉群的鳴叫日漸走向幽深

一面山坡則盛放著陽光

它們飽滿但即將逝去。我看到

老者嘴里叼著竹制煙斗，煙絲燃燒

身上的沉默如落日般醇厚緋紅

又見白鷺

冬天的河灣，蘆葦已然枯敗

流水無聲，野鴨成群而來

它們扇動翅膀，漣漪就開出花朵

白鷺。細腿纖纖飄然如俠，臨風

綸巾在晨光中獵獵

漁舟劃開寂靜，白鷺乍起

雙翼低垂處，讓水粼粼草木肅然

高橋入戶記

同行的人很驚訝：多好的山呀！

這是他第一次入戶，看得出

他的興奮并未因道路崎嶇而減弱

在漸行漸深的谷地中

我們遇見千仞壁立

它讓寒意驟然變得陡峭挺拔

而那條潺潺溪水總閃耀著銀子光芒

這冬日的清晨

又薄又涼

我們乘車在山梁粗糲的皮膚上馳走

驚起一群落葉，一縷炊煙，一只寒鴉

陳文宗 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詩作發表于《詩刊》《草原》《飛天》《散文詩世界》《綠風》《星火》《散文詩》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