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頭和他的同伴

扁頭是我小舅媽的侄兒，因為后腦勺扁，我們都叫他扁頭。他大名叫軍輝。我有時候叫他扁頭軍軍，他叫我樂心姐姐。

扁頭年幼時跟一群孩子玩耍，傷了頭部，后來發育就有點僵，長不大的樣子。五十二歲的時候，扁頭當了小領導，七個殘疾人里頭，他做組長。

這個組長做得很稱職，他首先建立微信群，拍拍自己的老扁頭，想了一個有意思的群名——“手工戰斗連”。

一年前，他們到社區上班，為文具公司做輔助活，給印泥盒穿鋼絲、給膠水瓶貼圖案。活兒不復雜， 按加工單子的要求做就是，比如在紫色的蓋子上貼水果圖案，橙色的蓋子上貼動物圖案。圖案位置貼居中，貼平服；蓋子不圓整、有飛邊的不能用，要挑出來；蓋頭上不能有劃傷斑點……廠方的單子要求寫得如此直白明確，是為了讓他們容易理解。

他們初開始只是單一貼圖案，現在會完整裝配印泥盒，穿鋼絲、放布料、貼圖案、包裝，一氣呵成。

扁頭做事很有經緯，接到單子，他先做一遍，放個樣，然后教同伴們做。同伴中有反應遲鈍的，他說不礙，慢慢做，手工補貼費平均分配，做多做少不計較，大家是一個整體。

七人中，兩個發育不健全，五個曾患有精神疾病。他們在鎮上過著歲月靜好的日子，做著力所能及的輔助性手工活，產品出口到意大利、奧地利、菲律賓。

因為身有殘疾，扁頭沒有結婚，父母都去世了，他一個人生活。跟扁頭一樣，樂群現在也是一個人生活。原先對她照顧有加的親人，父母親，兩個哥哥，一個姐姐都先后去世。還好，如今在社區有了一個“家”， 她不再孤單。

“手工戰斗連”里的人，每天在一起說說話，彼此照應，相互取暖。一屋子的暖光，熱乎乎地活著。因精神疾病住了十年醫院的淵銘笑容多了起來，他種了蔬菜還拿來分送給大家。軍軍說，我們現在像兄弟姐妹一樣，感情很好。到社區里來上班，碰到下雨，中午不回家吃飯，還一起到小飯店小吃吃。

談及這一切，宜興市周鐵鎮周鐵社區黨總支書記蔣錫琴格外高興，她把這幾個人組織起來，幫助他們走出封閉，做力所能及的事。他們工作的場所就在她辦公室旁邊，如此安排，可以近距離照應，畢竟他們是殘疾人，有的人出了鎮區往東不識西。

翡翠有著美玉一樣好聽的名字，因為多年患精神疾病，四十歲前還沒用過手機。當她終于走出家門，到社區工作室里來上班時，翡翠爸爸挺高興，特意給她買了一只手機。

“手工戰斗連”里的人都喜歡說上班，上班兩字對他們來說格外珍貴。

樂心：本名馮樂心，資深媒體人，著有長篇小說、散文集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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