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妖的露珠球

1

蘑菇山上的小妖們都會制造露珠球，蘑菇山下的蘑菇村民們都會種植西瓜。

多少年來，小妖們想盡辦法去山下的瓜田吃西瓜，大都被人們當成騙子趕走了。

小山妖小尾巴再有兩個月就十二歲了，馬上就到了下山的年齡，他站在山間的一棵大松樹上往山下眺望。他把露珠球舉在眼前，透過露珠球，就能看到山腳下的一片片瓜田，圓溜溜的西瓜讓他直流口水。

他早聽說，山民們種的西瓜味美，吃了就會開心，開心了就能變成一個漂亮的山妖，對于長相丑陋的山妖來說，這可是好事。

陣陣山風吹過來，小尾巴聞到西瓜成熟了。不能再等了，再等就吃不到西瓜了，他想到這里，熱血沸騰，膽子也大了起來，小尾巴決定下山去。

他回到家里，看到奶奶睡著了，就抓起綠色的背包，悄悄跑出門去。

奶奶“唿”地一聲坐起來，喊道：“尾呀，你要下山去嗎？你呀！一定要記住哦！只能吃瓜果，不能吃人類的飯菜，一口也不能吃。”

“吃了會怎樣呢？”小尾巴好奇地問。

“吃了人類的飯菜，你就會誠實，就會犯傻。”

“嗯，我記住了。”小尾巴爽快答應，匆忙跑走了。

對于腿長的妖怪們來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但對于小尾巴來說，可不是這樣，他抱著一棵樹，靈巧的身子快速閃到另一棵樹上，一棵棵樹木就像是梯子一樣。眼看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到達山腳下。

小尾巴的好朋友大拇指跳到他的面前，提醒他：“小尾呀，你一定要小心呀，人類機靈著呢，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會變身的秘密，他們也有了對付我們的辦法。就算我們變成他們的親人，他們也信不過，還要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如果回答不上來，那就危險了，就要被他們趕走了。那次他們拿著棍棒趕我走，嚇得我再也不敢下山了。”

“有這么可怕嗎？”小尾巴將信將疑。

山妖大耳朵走過來嘲笑道：“別怕，小尾巴，他們也有失誤的時候，我親眼看到他們把自己的親人當成妖怪驅趕。”

“別嘚瑟了！那是老掉牙的故事了。尾呀，你還是小心點吧。”大拇指再次提醒小尾巴。

小尾巴點點頭，繼續向山下走去。

他剛到達山腳下，就麻利地跳上一棵高大的白楊樹，從口袋里掏出他的露珠球，放在眼前轉來轉去，朝瓜田觀望，清晰可見碧綠的西瓜和金黃的甜瓜。

“哇，這么多的西瓜呀！”他的口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小尾巴的腦子里飛快閃出一個念頭：

現在，最要緊的事情不是去瓜田吃西瓜，而是先找到瓜田的主人，變成瓜田主人的模樣，這樣才能順利進入瓜田。然后，就可以好好享用美味了。

小尾巴非常自信，他已經完全掌握變身術了，他只需把他的露珠球放在額頭上滾一滾，再把露珠球放在眼前，瞬間就可以變成人類的模樣。讓他高興的是，他一天可以變身三五次，比和他同齡的伙伴多了一次或是兩次呢。奶奶說是他的露珠球好。

他明白這是自己辛勤勞動所得。他每天早晨去收集露珠，比其他小妖們都起得早；在炎熱的夏天，他不怕熱，去山頂收集最強烈的陽光，他把最燦爛的陽光融進清澈飽滿的露珠里，念了魔法，讓它成為最明亮的露珠球。

2

小尾巴觀望了很久也沒有看到瓜田的主人。這時，他的露珠球里出現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她正提著飯盒走進瓜田。

“她是給誰送飯呢？”小尾巴很想知道，他把露珠球放在眼前，又看了看，瓜田里沒有人，是不是人類也會隱身？小尾巴開始有些膽怯了。

“怎么辦？”他撓著自己尖小的頭，立即想到一個好主意。

“先變成這個女孩吧。”他細細地觀察玻璃球里的女孩，一張圓形臉，一雙大眼睛，一對濃眉毛，一個小嘴巴。

他念著咒語，對著露珠球說：“變變變。”很快，小尾巴變成了這個女孩。

可是，還不能模仿她的聲音呀，小尾巴又憂愁起來。他馬上改變了主意，變成了一個男孩子，跳下樹，快步跑進瓜田里。

女孩主動向他打招呼：“喂，你是來買西瓜的，是嗎？”

“是，不是。”小尾巴吞吞吐吐，不知道說什么好，就把手插進口袋里，撫弄著露珠球。

“哦，我知道了，你忘記帶錢了，沒事，我請你吃一個西瓜吧。”

“不，我該回家了。”小尾巴轉身就走。

“如果，你真的想吃西瓜，我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小尾巴轉過身，好奇地問。

“你幫我們摘西瓜，就可以隨便吃西瓜。”

小尾巴立即點頭同意。女孩教他分辨什么樣子的西瓜是熟透的，小尾巴很快學會了。

小尾巴有一身力氣，他摘西瓜摘得飛快，一會兒就摘下了一堆西瓜。

女孩高興地說：“你摘這么多，足夠我爺爺送兩趟了，你歇一會，坐下來吃個西瓜吧。”

小尾巴聽到女孩讓他吃西瓜，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木墩上。

女孩挑了一個大西瓜遞給他，轉身去草屋拿刀。可是，小尾巴等不及，他用露珠球敲開西瓜，鮮紅的西瓜瓤吸引著他，他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像蜜一樣甜的瓜汁，既解渴又解餓。他很快把這個大西瓜吃完了。

女孩又挑了一個熟透的西瓜送給他，小尾巴拍著肚子笑著說：“肚子已圓了，裝不下第二個了。”

小尾巴心情好極了，他想和女孩聊天。

他好奇地問：“你的盒里裝的是食物嗎？”

“是我爺爺的晚餐。”女孩說。

“你爺爺怎么不自己回家吃飯？”

“他在瓜田很忙，要摘瓜還要去街上送瓜。他忙得顧不上吃飯。我把飯送過去，就能為他節約一點時間。”

“你的爸爸和媽媽呢？他們為什么不來做這些事情呢？”

“爸爸是建筑工人，一年前在工地上工作，出了事故，腿受傷了，現在還在治療中，還需要很多錢，他就到我媽媽的門店幫忙。我爺爺種西瓜，就是為了給爸爸掙醫療費用。”

“哦，原來是這樣呀！”小尾巴慚愧地低著頭，他決定不來偷西瓜了。

3

這時，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拉著一輛車子走到田邊。

女孩喊道：“爺爺，快吃飯吧，我請人幫你摘了西瓜。”

“哈哈，好啊。”爺爺把拉車停在地頭，走過來，笑瞇瞇地說：“小伙子，謝謝你幫我們，你家住在哪里呀？”

“在山那邊。”小尾巴往山上指。

老人告訴女孩，他在街上已經吃了飯，他很累，想休息一會兒。說完他便去草屋里睡覺了。

小尾巴問女孩：“我可以再幫你做什么嗎？”

“那我們就去裝西瓜吧。”

小尾巴把一個個西瓜裝進網袋里，然后再裝到車上，整整齊齊擺放好。

西瓜裝好了，小尾巴覺得自己應該回家了。

女孩問：“你要回家吃晚飯，是嗎？這盒飯剩下了，你想不想吃？”

小尾巴搖了搖頭，因為他牢記著奶奶的話——千萬不能吃村民們的食物，不然會變誠實，只會說實話。

“哎呀，倒掉挺可惜的。”女孩說著，打開了飯盒，頓時一股清香飄出。

金黃的油炸雞蛋餅，還有紅燒肉。

小尾巴聞到飯菜的香味，完全忘了奶奶的話，他止不住砸吧著嘴，說：“倒掉多可惜呀，我能嘗一下嗎？”

女孩把筷子遞給他，他夾起雞蛋餅吃了一口。

太好吃了！小尾巴一口氣把紅燒肉也吃完了。

他把口袋里的手絹掏出來，擦了擦嘴巴說：“我要回家了。”

女孩無奈地搓手說：“爺爺睡熟了，要是趕集晚了，可要誤事了，那邊有很多人急著買西瓜呢。”

小尾巴看到女孩焦急的樣子，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山妖，脫口而出：“我幫你把西瓜送到街上去吧。”

“那就非常感謝了，我們這會兒就去吧。”

小尾巴拉著車把，女孩在后面跟著，走過坎坷的路，女孩就會上去推一把，保持著車身的平衡，免得車子歪了，把瓜摔爛。

在平坦的路上，小尾巴走得飛快，女孩要小跑才能跟上他。他們很快到了街上，小尾巴把一袋又一袋的西瓜從車上卸下來。

“哎呀，小伙子，你年齡這么小，干活這么麻利呀。”女孩的媽媽高興地說。

“是呀，你沒有看到吧，他還很聰明呢！”女孩的爸爸稱贊道。

小尾巴不好意思地咧開嘴巴笑笑。

就在這一瞬間，小尾巴的長尾巴從長衫里露了出來。

“啊，你怎么會有尾巴？”女孩的爸爸驚叫一聲。

恰巧一個來買西瓜的老婆婆看到小尾巴的尾巴，她驚叫道：“啊，他是山妖！我見過山妖，有一個變成我姐姐的山妖，被我三叔的木劍嚇得變回了原形，也有著長長的尾巴。”

小尾巴知道這個山妖，他就是大耳朵，他經常嘆氣說：“如果不是這該死的尾巴，人類永遠也不會認出我。”

“他不是山妖，這世間哪有這么好的山妖！”女孩替小尾巴辯解。

“是，我就是山妖！”小尾巴誠實地說，并且還說明原因，他是因為想吃西瓜，所以才變成人的模樣。

小尾巴說著，搖晃了一下身子，恢復了原形，尖尖的嘴巴里露出長長的獠牙。來買西瓜的人們看到這個怪物，都大呼小叫起來。

“啊，我的天呀，山妖膽大包天，要吃人了！”

人們紛紛拿起棍子，要朝小尾巴身上打去，小尾巴慌忙逃走了。

女孩的父母開始狠狠地教訓她，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山妖幫助你，就是有企圖的，所以不要上當，不要輕易接受別人的幫助。

女孩怎么也想不通，那么善良的男孩，怎么會是山妖呢？如果他是山妖，他一定也是善良的山妖。

女孩想到這里，感覺很對不起小尾巴。

女孩爬上樹，向山上眺望，她還想再見見小尾巴，跟他說對不起。

4

小尾巴逃到山里，他越想越感覺對不起女孩。

小尾巴站在高高的樹上，用露珠球往女孩住的村莊眺望。他終于看到了女孩，她也站在一棵樹上向山上張望。

他飛快地跳下樹，閃動著身子，很快到達山腳下。

女孩看到了他，向他跑過去，喘著氣說：“還能見到你真好，對不起，都怨我讓你幫忙。”

“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變成小男孩。我變成人類是因為我長得太難看了，怕嚇到你。”

“模樣丑沒關系，只要心地善良就是美。”女孩拍拍小尾巴的肩膀安慰道。

“你真的這么認為嗎？”

“是的。”女孩點點頭。

“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嗎？”小尾巴的眼睛明亮起來。

女孩伸出小指頭和小尾巴的小指頭緊緊勾在一起。

“我能幫你做什么呢？”小尾巴問。

“我的事情太多了，我要做飯、洗衣、寫作業……可忙了。如果你有空閑，就還是幫我們家摘西瓜吧，還可以幫我給爺爺送飯。只是你再也不要去街上送西瓜了，街上的人眼睛尖，會認出你來的。”

小尾巴把露珠球放在額頭上滾了滾，瞬間變成了女孩的模樣。

“哈哈，太像我了！”女孩高興地笑起來。

“不行，我不能再騙人了。”小尾巴說著，又變了回來。

“好吧，你就給我爺爺送飯吧，瓜田里人少。”

從這以后，每天到了飯點，小尾巴就來到女孩家的樹林，他接到女孩的盒飯，就跑到瓜田里，把飯送給爺爺，然后摘西瓜。他手腳麻利，很快就摘了一堆西瓜，又把西瓜裝到車子上。

爺爺讓他吃西瓜，他就吃一個大西瓜，走的時候，爺爺還讓他帶走一個。

小尾巴回到山上，向他的伙伴炫耀著山下有個老爺爺和小女孩喜歡他，他把西瓜分給伙伴們吃。

伙伴們好奇地詢問著，他是怎么得到西瓜的？

他就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了伙伴們。

“啊，你竟然讓人們看到你的模樣，你太傻了，以后村民們更不會喜歡我們了。”

“可是，現在已經有人喜歡我了，這說明，誠實是有用的。”

“你一定是吃了人類的飯，不然你不會這么傻。”

“是，我吃過，但是，我愿意這么傻，我這么傻，總比冒充人家的親人行騙好。”

“好吧，你能和人類友好交往，也是我們的心愿，記住，以后再也不要吃人類的飯菜了。”奶奶叮囑道。

“吃了又怎樣？”小尾巴說。

“你會徹底變成一個大傻瓜，你吃了就不要再回來了。”奶奶生氣了。

小尾巴有些害怕，但是，他喜歡女孩做的飯菜：火腿腸蛋炒飯、香菜肉湯……

每次女孩讓他吃飯，他都會使勁聞一聞，心里嘀咕著，這樣香的飯菜要不要吃呢？

不吃太遺憾了！小尾巴扭頭就把奶奶的話忘得一干二凈，大快朵頤起來。

5

小尾巴把他的露珠球裝滿了陽光和露水。這天一早，小尾巴來到西瓜田。他拿著露珠球，把一個西瓜照了一遍。

女孩來摘西瓜，小尾巴說：“你來嘗一下甜不甜，我用露珠球照過了。”

女孩打開西瓜品嘗一口，高興地驚嘆道：“啊！這西瓜像蜜一樣甜，你的魔法好厲害呀！”

小尾巴給女孩講起山妖們的故事，他們裝扮成人的模樣來到山下，尋找他們需要的東西。他們都喜歡吃西瓜、蘋果。不過，他們吃完都會報答人們，會用自己的露珠球，把瓜果照一遍，讓瓜果更甜一些，更香一些。

“原來是這樣，所以我們這里的瓜果才這么有名氣！那你快把這里所有的西瓜田，都用露珠球照一遍吧。”

小尾巴把露珠球在額頭上滾了滾，頓時，從露珠球里發出彩虹一樣的長長光線。他追著光線，跑遍了每一塊西瓜田。

女孩急忙跑回家，把這個事情告訴了村民們，村民們都以為女孩在說謊，他們決不相信西瓜會因為魔法變甜。只有一個小男孩相信她的話，跟著她來到瓜田里，打開了一個最大的西瓜，他品嘗著，果然比以前更甜了。

他跑回村子，挨家挨戶告訴人們。

村民們來到瓜田，發現西瓜的確比以前更甜了。

女孩告訴他們，是山妖們一直在幫助他們，讓瓜田里有更多的陽光，所以西瓜才變得非常甜。

村民們非常感激山妖。從此以后，每到瓜果成熟的時候，村民們都會邀請山妖來瓜田品嘗西瓜。他們敲著鑼，打著鼓，大喊著：“山妖，山妖，下山來品嘗西瓜吧。”

作者簡介

王長敏，女，筆名甜石榴，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廣東省作協會員，深圳市作協會員。獲得2020年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出版有散文集《獨自幽雅》（河南文藝出版社），散文詩集《虛無的流浪》（寧夏人民出版社），兒童書《睡前胎教故事》。有作品入選中考閱讀試題及語文同步閱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