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彩書記”點荒成綠：越山川，穿壟間，千畝果浪舞晴空

陳雅

楊啟衛，原陜西省延安市吳起縣吳倉堡鎮人民政府經濟綜合服務站站長、陜西省延安市吳起縣吳倉堡鎮政府黨委委員與副鎮長。自2015年，為響應國家號召，楊啟衛義無反顧地去到吳起縣白豹鎮白豹村擔任黨支部第一書記。

多年來，她全心全意為老百姓辦實事，以產業帶動當地經濟，改善老百姓生活面貌，足跡遍布在吳起縣的山山峁峁，終于帶領村民實現了脫貧致富，也因此獲評“全國三八紅旗手”“陜西省優秀第一書記”等稱號。因為她總穿著一身迷彩服四處奔波，她還被大家親切地稱為“迷彩書記”。

然而，鮮為人知的是，楊啟衛不僅是一名基層干部，還是一位二胎媽媽。這些年，因為扎根基層，她難免對家庭有所忽視，好在丈夫李元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猶如一盞明燈，照亮了她的前路……

下鄉拾夢：同頻愛人的熱血青春

2015年9月的一天，時年33歲的楊啟衛帶著8個月大的小兒子去看望在鄉鎮基層工作的丈夫李元時，正巧看到鎮領導為響應國家號召，在動員一批優秀干部去基層做駐村工作。

楊啟衛當即熱血沸騰，抱著孩子就涌上前去報名。周圍的人紛紛向她投以異樣的眼光，笑說：“一個年輕女娃帶著孩子，能干得了什么啊？”只有李元懂得她的抱負，從她手中接過兒子，鼓勵她說：“你去試試吧，我和家人都支持你！”

1982年出生的楊啟衛是陜西省延安市吳起縣白豹鎮人，她的爸爸在村里擔任了三十年村干部，為她樹立了一心為民的好榜樣。與此同時，她還是家中長女，底下有五個弟妹，從小就懂事獨立，經常幫媽媽干農活，更懂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艱辛。

2003年6月，她從延安農校經濟管理專業畢業后，回到家鄉一所小學任教。不久后，她經人介紹認識了同鎮的李元。李元比楊啟衛大一歲，也是白豹鎮人。從延安市林業學校畢業后，李元回鄉成為基層的一線干部。

那時候，李元經常和幾個下鄉干部來楊啟衛家里找她爸爸議事，楊啟衛就幫媽媽準備晚餐招待他們。每次議完事后，其他人都在閑聊，只有李元會走到廚房幫忙干活，他的勤勞樸實打動了楊啟衛。

有一次下班，楊啟衛正好碰到李元，李元騎著摩托車在她身旁停下來，對她說：“我捎你回去吧！”楊啟衛坐上后座，緊緊握住后座把手，不敢靠太近。李元對這個單純的小姑娘很有好感。之后，閑暇時，李元會經常騎摩托車去接送楊啟衛上下班，一來二去，他們戀愛了。

相戀后，李元告訴楊啟衛，他的父母也曾希望他當老師，但是他卻選擇來做鄉鎮工作，因為只有走近老百姓，才能更好地幫他們解決問題。楊啟衛備受感動，說：“我也想像你們那樣，服務基層老百姓。”他們看著家鄉貧瘠的村落遠山，一起許下了共同的心愿：“一定要努力奮斗！讓老百姓早日發家致富，改變家鄉的生活面貌。”

為了完成心愿，2003年12月，楊啟衛順利通過考試，進入了吳起縣樓坊坪林業站擔任助理工程師一職。隨后，她又進修了四川農業大學的本科學位。2004年1月，她和李元在家人的祝福下結婚了。婚后，楊啟衛先后生下兩個兒子。那幾年，楊啟衛工作帶娃兩不誤，還把家打理得很好，是丈夫李元的堅實后盾，人人都夸贊她賢惠能干。然而，那個曾扎根在她心底的夢想始終無法發芽，她為此深感遺憾。

所以，這天在聽到上級領導要選派優秀干部做駐村工作后，楊啟衛想都沒想地扎了進去。雖然身邊有很多質疑的聲音，好在李元力排眾議，力挺她：“你想去就放手去做！”

不久后，鎮黨委會決定由楊啟衛擔任白豹鎮白豹村第一書記。上任那天，天剛麻麻亮，楊啟衛就收拾好孩子的備用品，開車把孩子送回老家。雖然心里不是滋味，但為了更好地開展工作，她不得不把10個月大的小兒子交給腿腳不便的公公來照顧。

雖有千般不舍，但楊啟衛知道自己肩上的重擔，主動將時下流行的裙褲收進了箱底，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迷彩服前往白豹村，開始走馬上任。

當時，白豹村位處吳起縣城南45公里的山溝里，耕地都是川臺壩坡，年降雨量很少，且無霜期短，只適合種糜子、谷子、蕎麥、小麥等雜糧作物。村里道路很差，牛拉著車才勉強可以上山進溝。村里貧困戶不少，且斗志不高，整個村莊顯得死氣沉沉。不僅如此，當村里的人看到竟來了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孩子當第一書記，都不以為然，接待她的村支書笑瞇瞇地對楊啟衛說：“你快回家看孩子，村上有啥事，我再叫你，沒事，你也就別來了！”

楊啟衛想，要讓白豹村活過來，得找到一條好的發展路子，要把大家的心凝聚起來一起干。然而，當楊啟衛第一次召開村黨員大會，全村42名黨員，到會的僅6人，有人紛紛議論：“婆姨女子弄不了個事。”“咱們村大又復雜，娃娃干不了。”

會議結束后，楊啟衛盯著天花板發呆，冥思苦想也不得法，只覺得十分迷茫。好在楊啟衛也沒有放棄。她想：“為什么參會黨員那么少？為啥群眾懷疑我干不了？”帶著這些疑問，她去走訪群眾，和每一位黨員談心、嘮家常；她還自掏腰包買了個大音響，會前播放革命歌曲活躍學習氣氛；對于農忙的、生產一線的黨員，楊啟衛還去到田間地頭和生產一線給他們上黨課。

漸漸地，楊啟衛扎實、負責的工作態度，獲得了黨員們的認可。這之后，楊啟衛又做了大量調研，結合實際排查訪問，決定以土地入股的形式把零散的土地集中起來發展產業，最后確定建大棚種蔬菜、建山地蘋果園，讓產業來帶動村民致富，并很快從上級部門爭取了200萬元資金。

背后有光：“迷彩書記”深得民心

九月的太陽毒辣無比，楊啟衛卻穿著她的迷彩服，背著大大的水壺和背包，走向正在建設的大棚，她像村民們一樣奔走在田間地頭，下草簾子，搬秸稈，抱磚鋪路，跪地栽苗。手割傷了，臉劃破了，她也從來不當回事。村民們看在眼里，開始夸她是個實在人，親切地喊她“迷彩書記”。

那段時間，楊啟衛每天腳底踩泥，身上粘著土，在山地果園親自種下了一棵棵果樹。李元雖然總在電話里笑著埋怨她顧不了家，卻還是主動去村里探望她。然而，看到她的第一眼，李元差點沒認出來，她全身都是土，只能看到倆眼睛。李元心里感慨萬千，叮囑妻子一定要注意身體。

這年端午節，天降特大暴雨，楊啟衛終于有時間在家給正在上中學的大兒子做頓飯，卻不料中途接到村里貧困戶謝家的電話：“楊書記，我家快淹沒了，咋辦啊？”楊啟衛一手炒著菜，一手接著電話，滿口答應：“你別急，我馬上到你家看看。”她放下鍋鏟，就往馬路上跑，想攔個車帶她去村里。她見車就招手，有的司機停下車，把車門打開罵她是個“瘋婆娘”，有的出口就喊她“傻媳婦”。

就這樣，楊啟衛先后叫了10輛車，司機都是搖頭擺手，說：“不去，那里路太難走了，多掏錢也不去！”叫到第11輛車，那個司機才勉強同意去。然而，村里的路難行，車停在距離謝家還有兩公里的土路處，楊啟衛只能步行。村道崎嶇，雨水淹沒了道路，楊啟衛摸著石頭過河，一走一滑。頭頂雷聲隆隆，腳底稀泥攔路，急性子的她索性把鞋脫了提在手里，赤腳前進。走著，走著，她似乎感覺到有石頭擦破了她的腳，硬物也插進趾甲縫里，疼得齜牙咧嘴，但她依舊堅持一瘸一拐地走向謝家。

當看到謝家三分之一已被水淹沒，楊啟衛急忙挽起褲腿，拿起水桶，一桶一桶幫著清理完屋子里的水。收拾完臨走時，她再三叮囑謝家，盡快搬進臨時帳篷里。忙完后，楊啟衛才發現腳已腫得像個面包。周圍的村民帶她去鄉鎮醫院看腳，醫生嘆氣道：“你這娃娃工作也太認真了，這腳指甲里的東西插得太深，只能去縣醫院看了……”

可楊啟衛心中惦記著兒子，忍著疼痛走回家，大兒子迎出門：“媽媽，你怎么了？”楊啟衛還來不及說話，就聽到大兒子的肚子餓得咕咕作響，大兒子對她說：“媽媽，你中午忘記關火，菜燒焦了，廚房差點都燒了，我們一天沒吃飯了。”楊啟衛頓時淚如雨下，趕緊去街道食堂買飯菜。

等看著兒子大口大口把飯菜吃完，她才去醫院就診。醫生說，由于長時間泡水感染，她的腳指甲潰爛，右腳小拇指可能需要截肢。李元得知后趕到醫院照顧她，忍不住責備她：“你也太拼命了吧。”

這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楊啟衛的腳依然未好，甚至更疼了，去醫院檢查發現，她的左腿因為沒有及時打破傷風，腳腕距骨已經缺血壞死。李元每天幫她換藥，接送她去單位上下班，幫她打飯送飯。

時間如流水，一晃小兒子在公公的精心呵護下也漸漸長大，開始牙牙學語，會叫媽媽了。每次楊啟衛準備離家時，聰穎可愛的小兒子總是撕心裂肺地哭，雙手緊緊抱著她的腿，嘟囔著：“媽媽，別走，再陪我玩一會兒。”每每這時，楊啟衛就感到心酸。可最終，她依依不舍地松開了兒子那雙嫩小的手，奔赴工作一線。

之后兩年，由楊啟衛牽頭，為果農大戶設立果園澆灌管網，解決了蘋果的灌溉難題，累計發展果園3000畝，山地蘋果也成了白豹村持續增收的致富產業。白豹村終于實現了蔬菜大棚、山地蘋果、生豬養殖和陜北小雜糧等多產業融合發展的新路子，破解了本地農民增收難題。楊啟衛也因此榮獲“陜西省優秀第一書記”的榮譽稱號。

2017年4月，楊啟衛在白豹村的駐村期滿，李元瞅著她頭上的零星白發，心疼地說：“你該休息休息了，看你忙得頭發都花白了！”可倔強的楊啟衛哪里歇得住！這年5月，楊啟衛再次受命擔任吳起縣吳倉堡鎮人民政府經濟綜合服務站站長，被調任至最貧窮復雜的原王元溝村。這里溝壑地帶，壩地多，是全鎮“掛上號”的復雜村。

不僅如此，調任后，楊啟衛和丈夫一南一北，相距100多里路，大兒子因讀書住校，周末獨自留在縣城的家里，李元就帶著小兒子住在單位。入村后，帶領群眾脫貧致富奔小康，成了楊啟衛工作的重中之重。為此，她不惜請教專業人員，研究當地氣候、種植條件，最終決定以果樹種植為切入點，改變王元溝村的落后面貌。

之后，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村里種植蘋果2千多畝，爭取上級部門資金438萬元，發展集體經濟養殖湖羊200只，新修大棚40座，村民人均收入從2015年的3000元直線上升到2020年的11000多元。原王元溝村也榮獲吳起縣吳倉堡鎮“脫貧攻堅先進村”榮譽稱號。喜訊傳來，看到大家奔走相告，楊啟衛心里別提多高興了。

點荒成綠：在親情守候中奮力前行

然而，由于工作太忙，楊啟衛幾乎從未去參加過一次大兒子的家長會，周末時也總將大兒子一個人留守在家，餓了只能吃剩飯和泡面。

時間一長，大兒子有了逆反心理，成績直線下降，班主任多次叫她談話，她卻沒有時間趕回去。直到不久后，大兒子在體檢中查出患了尿潛血，楊啟衛愧疚不已，當即帶兒子去醫院檢查。

其間，大兒子在輸液過程中出現過敏反應，引發高燒，等楊啟衛得知消息趕到時，大兒子已經被送進了搶救室。那一刻，楊啟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哭著對丈夫說：“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早一點帶他去看病，他就不會這樣，都怪我太忙了。”

所幸經過醫護人員的搶救，大兒子脫離了生命危險。之后，他們輪班照顧大兒子，接送小兒子上下學，奔波在家庭和工作之間。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大兒子的檢查結果都很正常，而看到媽媽這么緊張自己，大兒子有所動容。

這年母親節當天，楊啟衛依舊忙著下鄉工作，不得不再次把兒子撂在家里。沒想到，兒子竟給她寫了一條留言：“今天是母親節，媽媽，你雖然不在，我依然祝媽媽母親節快樂！”晚上，當楊啟衛在村里忙完一天的工作，看到這句話時，頓感心酸不已，她想回去陪伴兒子，但當時天色已晚，沒有車回去。

原來，是李元主動和兒子說起了妻子的工作。他告訴兒子，在脫貧攻堅期間，媽媽曾在扶貧路上遭遇車禍，導致左腿半月板骨裂，腿腫得很嚴重。當時，家人勸她在家多休養一段時間，可她還是毅然返崗……得知這些，大兒子若有所思地對他說：“媽媽太辛苦了，我應該理解她。”

有一段時間，楊啟衛看到李元總是無精打采，問他：“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李元說：“沒有，你別管我，好好上班。”楊啟衛心里也惦記著沒有忙完的工作，只好說：“等我忙完就送你去醫院。”然而，誰也沒想到，當她下班回來，卻看到丈夫已暈倒。當即，楊啟衛就帶丈夫趕往醫院。入院時，李元已經出現了十二指腸大出血，并引發急性胰腺炎，醫院建議立即轉去省城的醫院。

送到省交大二院時，李元已昏迷不醒。醫生說，再遲來幾個小時，人就沒命了。好在經過醫護人員的努力，李元被搶救過來。病房里，看著丈夫緩緩醒來，楊啟衛崩潰大哭：“你嚇死我了。都怪我，是我沒早點送你去醫院。”李元卻說：“你別把什么事都攬在自己身上，這次是我沒注意，嚇壞你了吧。”

楊啟衛深知，這些年，作為母親、妻子、兒媳，她對這個家虧欠得太多太多了。如今，小兒子已經上小學了，她卻連兒子家長會都是讓妹妹去代開的。后來，她聽說兒子在調查表上給父母打分，只打了72分，其中常陪伴、輔導耐心、溫柔等選項都為零分。楊啟衛愧疚不已，也開始陷入了反思。

之后，為了彌補對兒子的陪伴，她會利用周末下班后，給小兒子輔導功課，還會把小兒子帶到果園果樹下，一起修剪樹枝。

2023年五一假期，她又帶著小兒子到田間地頭。山間彎路不好走，天氣特別熱，楊啟衛就背著小兒子去扶貧。她幫農戶安凈水機，小兒子就幫她抱著工具，跟著吃農家飯，睡農家床，特別開心。

不僅如此，這些年，大兒子從未上過任何補習班，也沒讓媽媽陪讀過，卻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寧夏大學物理學系。與此同時，楊啟衛下到田間地頭，上至山地果園，與老百姓們一起勞動，致力于鄉村振興的事跡，也被村民口口相傳，大家都對她稱贊不已。楊啟衛也因此榮獲了“延安市巾幗楷模”“延安市脫貧攻堅先進個人”“全國三八紅旗手”等榮譽稱號，成為家人的驕傲。

前不久，楊啟衛和李元一起來到山地蘋果園，看到他們8年前種下的果樹，如今紅紅的果實已經掛滿了枝頭。楊啟衛感慨萬千：“我們一手栽種的果樹，終于都碩果累累了。”

他們摘了一大籃子蘋果，李元笑著說：“這些都是給我們共同奮斗的獎賞，來，快站好，我給你拍照。”楊啟衛提著果籃，穿著紅裙子，李元把她拍得美美的，夸獎道：“你今天好漂亮，能做白豹村的蘋果代言人了！”

編輯/包奧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