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艾琳·哈迪
圣誕節前夕,天空烏云密布,最后一批顧客正在匆忙趕回家去。南二街上的舊鐘表店內燈火通明,滿頭銀發的店主雷正在調整壁爐鐘內的樂鐘。
晚八點整,所有的鐘聲都敲打起來,如同“大合奏”。雷對這一切都無動于衷,他自幼雙耳失聰,這時正彎著腰在工作臺前干活。一直到他感到威斯敏斯特大鐘的鐘聲傳來振動,他才抬頭仰望著這些時鐘。這些座鐘分別鑲在櫟木、紅木和櫻桃木制的鐘框中,鐘上的羅馬數字和云形指針閃耀著已逝歲月的尊嚴。
雷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他童年時在加利福尼亞,一位老鐘表匠先給雷一些簡單的機械裝置的鐘去練習修理,然后逐步讓他修理鐵路用鐘、手表、標準鐘和裝有樂鐘的大鐘。他和也是雙耳失聰的愛妻黑茲爾日積月累地收集修理舊鐘所需要的舊零件,又把這些“寵物”從過分擁擠的居室搬到鬧市的店鋪中去。
他們兩人工作得非常協調,他修理機械部分,她擦洗鐘框,有時還得修整鐘框的表面。雷干完了活,朝后室走去,這時他頸后部突然感到從前門襲來一陣冷風。他轉過身去接待最后一位顧客。當他看到兩個男人時,長期培養起來的敏感告訴他來者不是顧客。那兩個人身著派克上裝和牛仔褲。一個30多歲,一個近50歲。年輕人留在店門旁,年長的兩眼露著兇光朝柜臺走來。雷一邊慢騰騰地把記事本和鉛筆推到柜臺臺面的另一端,一邊盡力不露聲色,抑制著愈來愈強烈的不安情緒。
雷朝那張繃緊著的臉微笑了一下,然后用手指指自己的耳朵,搖搖頭。那人仔細觀察記事本,那張繃緊著的臉露出一絲吃驚的神情,然后轉過身去對他的同伙咕噥了幾句。雷乘機仔細打量那人,特別注意到那人插在上裝右口袋中的手,那只手在不安地顫抖著,暴露來者的不良企圖。他怒火中燒,但內心的“要鎮靜”把怒火壓下去了。他在記事本上寫道:“我能幫助你嗎?”這時那人第一次正視雷,并微笑了,微笑中充滿著嘲諷。這時,雷也明白那人為什么把他的同伙留在門口,而且看上去這兩個人像鋌而走險。
鐘嘀嗒地響著。雷又寫了句:“你是來當鐘表的嗎?”于是他指指放滿掛表和懷表的“當”柜。雷不是典當商,但是,每當他看到一些人把他們心愛的東西放在他面前要求典當時那種可憐的模樣,就于心不忍收下了。而當貨主來取還時,這些東西總是原封不動還在雷那里,并且貨主只需付給雷收貨時付的價錢,不付利息。這時年長的稍許放松了些,把手從口袋里抽出來,仔細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表,就寫道:“這塊表你能給我多少錢?”
雷發現在他面前的那雙灰眼睛流露出窘迫的神情。那塊表很普通,不過此時卻擁有巨大的力量——這是討價還價的工具,擺脫困境的出路。雷明白窮途末路把這兩個人帶到了他的店中,于是他問道:“你需要多少錢?”記事本上寫的答復是:“值多少就給多少。”
雷把手伸進錢箱,拿出一張50美元的鈔票塞在那人的手中。兩人緊緊地握了一下手,互換了同情和感激。兩人都明白這塊表不值50美元。那人在轉身離去前寫道:“一旦我有了錢,我會馬上來贖。祝圣誕節快樂!”
這段插曲持續了半個小時,在時鐘的一片贊許聲中落幕了。目睹整個過程的時鐘熱情地敲打起來,甚至連雷都認為他能夠聽見鐘聲,美妙的鐘聲充滿著希望。在南二街小鐘表店里站著的三個人都感受到永恒的祝賀——“愿世界永久和平,祝人們幸福。”
(摘自微信公眾號“文史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