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小說空間性敘事特征研究

【摘要】中國古典小說經過長期發展，已形成特有的敘事風格，敘述空間與故事共同存在，空間性敘事方式的特征分析對研究中國古典小說具有重要作用。本文將結合中國古典小說空間性敘事相關概念，從敘事功能、語言風格、敘事策略、敘事作用與空間構建意義五方面研究空間性敘事的特點，從空間敘事角度解讀中國古典小說。

【關鍵詞】古典小說；空間性敘事；敘事特征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24-004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24.015

空間性敘事理論誕生于20世紀，由西方傳入中國，為中國古典小說研究提供全新研究思路，逐漸受到研究學者的重視，理解中國古典小說內涵的途徑增多。因此，研究學者學習空間性敘事理論相關概念，將該理論用于中國古典小說分析，探究中國古典小說的空間性敘事特征，豐富解讀中國古典小說的角度，促進研究工作發展。

一、中國古典小說空間性敘事介紹

（一）空間性敘事概念

時間與空間是小說敘事的基本維度，傳統敘事學僅將時間作為研究重點，忽視了空間在小說敘事研究中的重要性，直至1945年“空間性敘事”首次出現在文學研究著作中，并對世界敘事學研究產生影響，表明空間關系處理是小說敘事的關鍵步驟。列斐伏爾著作《空間的產生》創新空間觀念，將小說敘事空間分為主觀意識空間、表象空間與物質空間，在學術界引發轟動，并提出“空間由人的活動而產生”理念。國內空間性敘事研究時間短，近年來才受到學者的重視，龍迪勇著作的《空間敘事學》對中國古典小說空間性敘事特征研究起到推動作用，敘事學研究者逐漸認識到空間性敘事研究的重要性。空間性敘事特征是作者敘事處理技巧的體現，研究過程更關注空間參與小說敘事的方式，有助于深化讀者對中國古典小說蘊含思想的理解。

（二）空間描寫概述

中國古典小說對于空間的描寫最早可追溯至先秦時期，小說創作者的空間意識較強，在創作過程中將時間與空間作為統一整體，這也是歷朝歷代涌現大量優秀文學作品的主要原因。小說文體在秦朝以前并未形成，但由《山海經》等文學作品中可發現，該時期文學創作者已經熟練掌握空間性敘事方式的運用技巧，以空間角度敘述故事。文學發展至唐代出現中國古典小說最典型的文體，相較于以往文學作品，唐傳奇的現實主義色彩濃厚，敘事過程中空間轉換更加靈活，唐代晚期裴铏創作小說《傳奇》敘事方式將古人的空間意識體現得淋漓盡致。明清時代的章回體小說空間敘事結構更為復雜，創作者在敘事過程中處理多元化空間結構的方式巧妙，空間敘事成為小說的主要敘事手段，且敘事空間的表現形式更加多樣化。

（三）空間敘事類型

第一，物理空間即現實敘事空間，將現實世界真實存在的空間作為小說敘事空間，這種空間敘事類型為讀者展現小說主人公的生活環境，小說創作者對此類空間特點最為熟悉，是中國古典小說常用空間敘事方式。第二，虛擬空間敘事，這種敘事空間表現形式超越現實，以作者的現象和民間傳說構建而成，最具代表性小說作品為蒲松齡創作的《聊齋志異》，鬼怪描寫為該小說的主要敘事方式，構建的敘事空間與真實世界不同，這種敘事方式塑造人物性格更加立體，借助虛幻空間敘事手段映射現實生活。第三，社會層面的敘事空間，此類空間具有社會屬性，將小說中描寫故事置于社會環境中，展現不同社會空間的社會關系，如清代紀昀小說作品《閱微草堂筆記》中構建大量社會層面的空間用于敘事，通過這種空間敘事手段展現出紀昀處理社會關系的智慧，使讀者更容易理解創作者的創作目的。

二、中國古典小說空間性敘事特征

（一）空間性敘事功能

1.意蘊營造

區域空間構建是中國古典小說常用空間性敘事手段，在小說敘事過程中營造意蘊，將小說敘述的故事置于具體地理位置，環境特色與故事內容高度統一，為讀者營造良好的故事氛圍，故事情節更加豐富。中國疆域遼闊，各地區地理環境、生活習慣差異明顯，區域空間的構建將故事情節與區域特色融合，讀者在閱讀過程中理解故事主旨的難度下降。宋元小說話本中以北宋都城東京為敘事空間較多，該區域是北宋經濟與政治中心，在空間中敘述故事情節可展現城市的熱鬧氛圍，區域背景為東京的小說中常出現建筑物與街道真實存在，如金明池、大相國寺等。臨安也是宋元小說話本常用區域空間背景，臨安文化氛圍濃厚，以該地區為敘事空間的故事較為浪漫，江南景色的映襯使故事敘述效果更強烈，增添小說故事情節的浪漫色彩。

2.具體空間構建

具體建筑空間是中國古典小說常用敘事空間，在該空間中敘述故事在小說敘事節奏調控、人物塑造與情節安排中發揮重要作用。第一，小說敘事節奏調控，小說的敘事節奏即敘事時間，當故事敘事空間變化較快時，小說的敘事節奏自然提升，敘事空間長期不變敘事節奏也隨之緩慢，以《西湖三塔記》為例，小說敘事過程中將具體空間作為地點出現，不對空間進行細致的描寫，加快小說的敘事速度，小說的空間審美意蘊顯著提升。第二，構建人物形象更加立體，通過敘事空間設定暗示人物的社會身份，如宋元小說話本《種瓜老張》中，故事開篇描述老張的花園景色非同尋常，暗示了老張的神仙身份，具體空間與人物身份匹配更強，人物形象更加飽滿。第三，體現故事的敘事結構，回環式空間敘事結構是中國古典小說敘事手段之一，以宋元小說話本《定山三怪》為例，小說中敘事空間由崔丞相家宅變換至野外，最終回到家宅，形成完整的回環結構，使故事的趣味性更強，對讀者的吸引力也同步提升。

3.空間構建的敘事效果

中國古典小說中用于敘事的空間主要有空間分隔物與題壁空間兩種，這兩種空間分隔物在小說敘事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是空間性敘事功能的體現方式之一。第一，空間分隔物，用于將空間隔開的物品，如門窗、窗簾等，借助空間分隔物將小說描述的空間劃分為兩個對比明顯的小空間，身處暗處空間的人物借此竊聽重要信息，推動故事情節發展。如《山亭兒》中構建布簾這一空間分隔物，為萬員外發現陶鐵僧偷盜錢財創造條件，激發二人之間矛盾，實現故事敘事空間的轉變，創造后續故事情節的發生條件。第二，題壁空間為被題寫文字的墻壁，一般出現在廟宇、客店等空間，通過題壁空間展現人物內心的真實想法，具有豐富人物形象、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等作用。如《俞仲舉題遇上皇》中俞仲醉酒在墻壁上寫下《鵲橋仙》，將人物內心的悲痛與絕望展現給讀者，俞仲舉自殺被救后回到客店再次在墻壁上寫下《鵲橋仙》，詞內容發生變化，暗示人物命運在此處發生轉折，敘事效果更好。

（二）空間性敘事語言風格

1.語言形式

中國古典小說空間性敘事使用語言風格特征明顯，既有詩詞的特點，又有散句單行的句子，在中國古典小說敘事過程中發揮不同作用。第一，韻語在空間性敘事中的作用，此類語言句式工整，常用于描寫靜態敘事空間，描繪的場景表現力更強，如《趙旭遇仁宗傳》中，小說作者使用韻語描寫樊樓，將樊樓這一敘事空間的內外特征展現得淋漓盡致，這種語言風格不受任何限制，可從客觀角度對空間進行描寫，營造敘事空間的整體氛圍。第二，散句在中國古典小說中用于描繪動態空間，優勢為靈活性強，更適合展現敘事空間的變換，可細致描寫人物在空間中的活動狀態，如《三現身》中使用散句描寫人物在東岳廟還愿的過程，長短不一的句子使故事場景轉換更為流暢，且讀者通過敘事空間描寫可得知人物在空間中的活動方式，使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有身臨其境之感。

2.空間性文體

小說屬于空間藝術的一種，使用語言文字具有較強的空間感，受語言文字的影響，中國古典小說文字空間感極強，利用語言文字為讀者構建圖畫空間，這種文體特征體現在以下幾方面。第一，漢字的語詞系統空間表現力更強，包括處所詞、方位詞等，中國古典小說中方位詞的合理運用將敘事空間關系表述的更為明確，如《燕山逢故人鄭意娘傳》中大量使用量度詞描寫昊天寺，通過文字將昊天寺的雄偉壯觀直觀展示給讀者，敘事效果更加形象生動。第二，空間化的語言描寫，中國古典小說空間性敘事使用語言空間感強烈，描寫的人物形象更加立體，塑造出特征明顯的人物形象，并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或通過語言使抽象的事物具體化，增強敘事語言的畫面感。第三，重復性敘事語言的使用，這種文體在宋元小說話本中尤為常見，與傳統敘事方式不同，重復性語言的使用，使小說故事情節發生停頓，以此提升讀者閱讀過程中對敘事空間的感受。

3.微觀語言運用

微觀語言是中國古典小說空間性敘事語言風格特征的體現，微觀語言指小說中較為隱晦的文本內容，為讀者營造特定的敘事空間氛圍，便于讀者對情節發展作出判斷，運用方式有以下幾種。第一，建筑描寫，最常見微觀語言運用方式，包括建筑空間結構、內部器具、環境氛圍等，以此展現建筑主人的品質，使讀者對主人公的形象有更全面的認知。第二，描寫外部景觀以預示故事發展方向，如《山亭兒》中萬秀娘回家途中竹林描寫即為微觀描寫，通過外部自然環境描寫展現竹林中的詭異氛圍，為萬秀娘被劫埋下伏筆，故事情節發展更加合理。中國古典小說中大量使用微觀語言是空間性敘事語言特征的體現方式，敘事環境描寫細致入微，在人物出場前營造與情節發展相符的氛圍，使讀者產生身臨其境之感，推動故事情節合理發展。

（三）空間性敘事策略

1.空間視角轉換

空間視角轉換是中國古典小說應用空間性敘事策略的方式之一，也是中國古典小說空間性敘事特征的關鍵。空間視角的轉換為讀者營造多維敘事空間，為讀者構建更完整的敘事空間結構，實現故事與空間的和諧統一，為小說情節變化創造條件。紀昀創作的《閱微草堂筆記》中多處運用空間視角轉換策略，在傳統小說敘事方式上做出了創新，轉換方式有以下兩種。第一，敘事空間直接轉換，這種空間轉換方式無需借助人物、道具，直接將敘事場景變換為其他空間，完成敘事所用語言精煉，敘事空間轉換速度快，更容易體現人物間矛盾的激化。第二，間接轉換敘事空間，借助人物與情節實現敘事空間的轉換，這種空間性敘事策略敘事主動性差，空間視角的轉換隨故事情節展開而發生變換，通過空間場景的轉換構成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敘事節奏相對較慢，為讀者提供思考故事情節的時間。

2.壓縮時間突出空間

時間與空間是中國古典小說敘事的兩大維度，中國古典小說空間性敘事過程中，未忽略時間因素的影響，而是壓縮時間突出空間，合理協調時間與空間在敘事中的關系。第一，在敘事過程中關注角色的命運，而在有限的敘事空間里展現人物命運需對人物生平進行取舍，壓縮敘事的時間而將空間敘事作為重點。第二，概括性敘述時間，縮小用于描述時間的篇幅，在敘事過程中去除對非重點情節的描寫，中國古典文學這一空間性敘事特征在紀昀的《閱微草堂筆記》中體現尤為明顯，通常在故事的開始簡略交代故事背景，故事發展中不重要情節簡要概述，將大篇幅文字用于關鍵情節敘述，重視敘事空間的構建。第三，分析中國古典小說敘事特征可發現，空間結構構建，是敘事的主要方式，作者創作小說的自由度更高，情節發展不受限制，讀者的閱讀體驗良好。

3.側重空間結構布置

第一，豐富敘事空間內部結構，將敘事空間結構構建作為敘事重點，細化敘事空間的結構設計，使敘事文字空間感更強，如《水滸傳》中多次將敘事空間結構布置作為描寫重點，讀者在閱讀過程中空間感受增強，對情節發展的理解更加透徹。第二，中國古典小說敘事空間構建包含組合空間要素，同時描寫多個敘事空間的結構布置以形成更完整的敘事空間，這一空間性敘事特點使中國古典小說可讀性更強，讀者的閱讀體驗更加豐富。

（四）空間性敘事作用

第一，中國古典小說的空間性敘事方式具有暗示人物命運的作用，讀者通過作者的敘事空間描寫了解人物的生活環境與生活習慣，便于讀者對人物結局做出初步判斷，增強故事合理性，提高讀者閱讀體驗。第二，在各類人物之間建立聯系，提升故事的完整性，將古代社會的社會關系通過文字展現讀者，使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對當時的社會環境有更深入的理解，深化讀者對故事情節的理解，體現中國古典小說極高的文學價值。

（五）空間構建意義

第一，中國古典小說空間性敘事的美學意義，這種敘事方式將枯燥的文本轉換為具有審美屬性的敘事空間，弱化時間在小說敘事中的作用，提升敘事空間的完整性，敘事所用文字具有美學價值。第二，中國古典小說空間性敘事的文學意義，中國古典小說一定程度上反映古代的真實社會環境，是古代社會環境的再現，空間感強敘事方式為現代學者研究工作開展提供參考依據，通過空間性敘事特征分析當時社會的環境特點，以便研究人員進一步了解歷朝歷代人們的生活場景與民俗習慣。

三、結語

綜上所述，以空間角度研究小說敘事特征已成為主要研究方式，中國古典小說具有強烈的空間意識，更符合空間性敘事理論的研究需要。研究人員在研究古典小說過程中，需尤其關注小說敘事空間，理清敘事空間與小說創作者之間的關系，對小說故事情節、人物形象等有更全面的理解，準確總結中國古典小說的空間性敘事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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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芳，女，漢族，甘肅民勤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語文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