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達明
1996年,當諾貝爾的桂冠被戴在波蘭女作家維斯瓦娃·辛波絲卡的頭上時,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榮譽嚇得不知所措。當得知在接受頒獎時要發表致謝辭時,她竟渾身顫抖不已,驚恐道:“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災難!我可從沒有在那么多人面前說過話,更害怕面對不停閃爍的鎂光燈,我究竟該怎樣應付那樣一個令人眩暈的場面?”盡管如此,她還是用了兩天時間,精心準備了題為《我不知道》的致謝辭。
頒獎的前一天晚上,辛波絲卡緊張得在浴室里度過了輾轉難眠的一夜,將致謝辭默念了無數遍。站在領獎臺上時,辛波絲卡雖然雙腿顫抖,但是一開口演講,就如同誦讀自己的詩作一樣朗朗上口,并多次被熱情的掌聲打斷。她講道:“我為什么高度重視‘我不知道這個短語,因為它雖然小,但是用有力的翅膀飛,擴充著我們的生活,容納了我們內心的天空和外部世界的廣袤。如果艾薩克·牛頓不曾對自己說過‘我不知道,當蘋果落向地面時,只會像司空見慣的冰雹引不起他的半點思考,他最多會彎腰拾起它們,興高采烈地緊緊攥在手里……當我的同胞瑪麗亞·斯克沃多夫斯卡·居里停止在那些專為貴族家庭的年輕姑娘而設立的高級學校教授化學,并在完成那令人高度欽佩的工作中耗盡心血的日子時,她從未對自己說過‘我不知道嗎?事實上,她一直在說‘我不知道,這些短語已不是一次,而是兩次把她引向斯德哥爾摩(瑞典首都)。在那兒,永不安寧的、探求不止的心靈偶然得到了諾貝爾獎的回報。”演講剛結束,歡呼聲便響徹整個頒獎現場。
此次演講的成功,讓辛波絲卡信心大增。她說道:“這是我人生的轉折點,沒想到,獲獎會使我變得膽大起來。”
頒獎典禮結束后,在接受采訪時,記者問辛波絲卡:“您為什么只發表過這么少的詩作呢?”辛波絲卡簡潔而風趣地說:“因為我有一個字紙簍。”
當記者稱辛波絲卡為“詩壇莫扎特”和“詩壇嘉寶”時,她則自嘲道:“辛波絲卡?是誰,我沒聽說過。”
記者追問辛波絲卡:“您為什么將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視為一場災難?”
辛波絲卡幽默地回答道:“當我被邀請坐到頒獎臺上的那張沙發后,主持人告訴我,切斯拉夫·米沃什(波蘭當代詩人,1980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當年曾坐過這張沙發,謝默斯·希尼(愛爾蘭詩人,1995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也坐過這張沙發。我當時暗想,這就是一張魔法沙發,現在也該輪到我坐了,于是我就不害怕了!遺憾的是,自從我坐了那張沙發后,它就被瑞典文學院拿去修理了,所以你也就沒機會得到諾貝爾獎了!”
記者被辛波絲卡的伶牙俐齒折服,贊許道:“您寓嚴肅于幽默、機智而博大的語言中,簡直就是一個爐火純青的外交家。”辛波絲卡大笑道:“我只會寫一些詩,如果有可能,我倒十分樂意做個外交家,只可惜這輩子不可能有這個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