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試射“更高更遠”的洲際導彈

曹然

7月12日，朝鮮試射“火星炮-18”洲際彈道導彈。圖/視覺中國

據朝中社報道，7月12日，朝鮮試射“火星炮-18”洲際彈道導彈，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親臨現場指導。

本次試射正值朝鮮第一代領導人金日成逝世29周年之后，亦是韓美升級對朝核威懾的新協作機制首次開會之前。當天，韓國總統尹錫悅還與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北約峰會期間舉行了會晤。

更令外界關注的是，這是朝鮮5月底發射軍事偵察衛星失敗以來的首次重要武器試射，也是朝方時隔三個月第一次進行洲際彈道導彈試射。

2022年3月到2023年4月，朝鮮進入史上最密集的洲際彈道導彈試射周期，共發射洲際彈道導彈11次，歷史發射總數猛增至14次。但今年4月首射“火星炮-18”后，洲際彈道導彈發射一度陷入沉寂。當時的分析多認為，“火星炮-18”首射不成功，意味著這款最新型、也是對美國最具威脅的朝鮮核武器載具，尚未形成戰斗能力。

然而，這一次，卡耐基國際和平基金會核政策高級研究員潘達（Ankit Panda）指出，無論是韓日各方監測的數據，還是朝鮮主動公布的發射結果，都顯示出“火星炮-18”的第二次發射取得“顯著成功”。

“‘火星炮-18比（朝鮮的）以往任何導彈都飛得更高、飛得更遠，但朝鮮是如何實現這樣的壯舉的，仍然是個謎。”潘達寫道。

朝中社播發的照片顯示，金正恩及夫人李雪主、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常委趙甬元、導彈發射部隊官兵在發射成功后大笑著拍手慶祝。不過，4月出現在“火星炮-18”首射現場的金正恩女兒，本次沒有露面。

導彈總局負責人“首秀”

從流程上看，7月12日“火星炮-18”第二次發射，和4月的首射沒有太大區別。兩次發射地點都選在平壤東南一處山林河道之間經過精心整備的草地上，而非此前歷次洲際彈道導彈試驗所在的平壤順安國際機場。韓美媒體稱，這片草地在朝鮮領導人的郊區住所附近。

朝鮮中央電視臺播發制作精良的視頻，通過多個地面機位及航拍，展示了導彈發射車在這里機動部署、展開、發射的全過程，其中包括從8個角度攝制的導彈發射瞬間。

按照韓國、日本政府等方面發布的信息，試射在7月12日上午10時左右進行。據朝中社報道，金正恩登上中央指揮監視所，批準新型戰略武器試射，金正植大將隨后向擔負試射任務的導彈總局第二紅旗連下達了發射命令。這也意味著，今年2月首次亮相、整合管理導彈研發全部任務的朝鮮導彈總局，終于“官宣”其負責人。

金正植上一次出現在朝鮮官方媒體報道中，還是今年4月陪同金正恩視察國家宇宙開發局，當時他的身份仍是勞動黨中央委員會副部長。韓美政府的情報顯示，金正植此前長期擔任勞動黨中央軍工部副部長，負責軍工部內的導彈開發事務。

據朝中社報道，去年11月，金正植因參與“火星炮-17”洲際彈道導彈研發、試射有功，晉升大將軍銜。當時官方公布的信息顯示，負責“火星炮-17”發射任務的是導彈總局第一紅旗連。

按照朝中社公布的數據，本次試射中，“火星炮-18”導彈最大飛行高度達到6648.4千米，用時4491秒（74分51秒），飛行約1001.2公里后精準落入朝鮮東部公海上的目標地點。這些數據和韓日政府監測的結果基本吻合。

今年4月“火星炮-18”首射時，朝中社沒有按照慣例公開上述具體數據。韓國軍方表示，根據當時的監測結果，該型導彈最大高度應不足5000公里，和此前其他洲際彈道導彈相比，性能較弱。

考慮到“火星炮-18”是朝鮮第一款采用固體燃料火箭的洲際彈道導彈，且去年12月才進行固體燃料發動機試驗，當時的分析多認為，該型導彈距離形成戰斗力，尚有較長距離。

朝鮮洲際彈道導彈研發2017年進入國際社會視野，此后每一種型號的洲際導彈，都要經過多輪試射，才被韓美等國政府評估為具備戰斗力。2022年3月到5月間，朝鮮多次試射“火星炮-17”，多次被韓美政府判斷為“不成功”或“實為舊型號”。直到去年11月18日發射“火星炮-17”，才被各方確認為更具威懾力的新型導彈。

但這一次，在朝中社發布數據前，韓日兩國軍方就指出，本次“火星炮-18”導彈74分鐘的飛行時長，已刷新朝鮮洲際彈道導彈的飛行時間紀錄；其飛行高度由上次不足5000公里提升至超過6000公里，亦展示出朝鮮“已成功研發并加工新型洲際導彈的固體燃料最佳配比，以及所需的高性能復合材料”。

潘達進一步指出，朝鮮過去缺乏研發固體燃料火箭的經驗，但“火星炮-18”本次試射似乎取得了圓滿成功，這不能不“引人注目”。

相比“火星炮-17”等采用液體燃料推進的洲際彈道導彈，固體燃料火箭在發射前不需要進行長時間的燃料加注，可以更迅速、機動地進入發射位置，減少了被攔截的風險。潘達說，如果“火星炮-18”順利成軍，將意味著“任何對朝鮮進行先發制人的一次性核打擊的希望，都不太可能成功”。

據朝中社報道，金正恩對這一試射結果“表示極大滿意”，稱試射“大力顯示完全具備堅不可摧的自衛性核戰爭遏制力、壓倒性的攻擊能力的共和國威力實況的今天這一驚人的成果，是實現共和國戰略武裝力量又一次發展的重要進展。”

值得注意的是，“火星炮-18”的試驗周期尚未結束。朝中社稱，7月12日的發射結束后，金正恩進一步“向國防科學部門提出了共和國核戰略武裝力量強化落實幾項戰略任務”。

韓聯社援引專家觀點稱，朝鮮近期可能在平壤順安國際機場等地再次發射“火星炮-18”，既是為了再次驗證導彈性能，也是為了“對內外炫耀新型戰略武器”，具體時間或許在7月27日“祖國偉大解放戰爭勝利日”前后。

美國智庫史汀生中心則在7月14日發布最新監測報告稱，負責衛星發射的朝鮮西海發射場近期正在進行現代化改造和擴建。因此，“幾項戰略任務”也可能指在近期再次試射此前發射失敗的軍事偵察衛星。

今年7月27日是朝鮮戰爭停戰70周年，韓國政府此前表示，有跡象顯示朝鮮可能在當天舉行盛大的閱兵式。

“核與核相撞的危險狀態”

7月12日朝鮮試射“火星炮-18”后，正在立陶宛訪問并出席北約峰會的韓國總統尹錫悅緊急召開國家安全保障會議常任委員會議，商討應對朝鮮“核挑釁”事宜。這是去年11月以來，尹錫悅第一次親自主持召開國安會常任委員會議，韓方的緊張程度可見一斑。

會上，尹錫悅并未提出新的應對之道，而是重復去年上臺以來的“最大施壓”政策。他重申，要讓朝鮮“認識到非法行為必將付出代價”，并指示通過加強韓美軍事外交溝通，進一步加強對朝“延伸威懾”的能力。

所謂“延伸威懾”，即美國對韓國給予完全的核保護承諾，從而形成對朝鮮的核威懾。今年4月尹錫悅訪美期間，和美國總統拜登共同簽署《華盛頓宣言》，重啟美國核潛艇等戰略武器訪問、駐扎韓國，就是加強“延伸威懾”的關鍵一步。按原定計劃，韓美專司該事務的對話機制，將在7月18日舉行首次會晤。

然而，尹錫悅政府的“最大施壓”及“延伸威懾”戰略，也是朝鮮方面宣稱的堅持并不斷延長當前的武器研發周期的關鍵理由。朝中社7月13日的報道，就將試射“火星炮-18”的原因推給《華盛頓宣言》，稱該協議“迫使地區形勢逼近史無前例的核戰爭邊緣”。

近日，金正恩妹妹金與正等朝鮮高層人士，亦多次就“延伸威懾”相關問題發表公開談話，重點指責美軍在《華盛頓宣言》簽署后對朝鮮半島方向部署更多的B-1、B-52戰略轟炸機，并以先進偵察機“侵犯朝鮮專屬經濟區”，僅7月以來“已超過30次”。

朝方威脅道，當前半島局勢“處于可能隨時升級為相互開火、核與核相撞的惡劣極端的危險狀態”，如美方繼續行動，可能導致朝方升級應對、“招致慘禍”。韓聯社將此理解為朝鮮已發出“擊落威脅”。

韓美對此的回應是：在7月13日，也就是朝鮮發射“火星炮-18”洲際彈道導彈的第二天，于朝鮮半島上空進行聯合空中演習。美軍F-16戰斗機及B-52H戰略轟炸機參加。韓國軍方表示，本次演習表明了美國履行“延伸威懾”承諾的決心，韓美同盟將繼續基于其“壓倒性”能力實現“通過實力實現和平”。

此外，韓國總統尹錫悅和日本首相岸田文雄7月12日在立陶宛會晤時，亦同聲譴責朝鮮發射“火星炮-18”的行為“威脅地區乃至世界和平與穩定”。韓日與澳大利亞、新西蘭當日發表聯合聲明予以譴責，敦促朝鮮“停止挑釁，盡快重返對話”。

有分析指出，朝韓雙方近期的對抗話語顯示出，朝鮮或已放棄在尹錫悅執政期內緩和同韓美關系的努力，尹錫悅政府也不會改變其既定政策。這意味著當前的緊張局勢還可能進一步升級。7月14日，金與正發表最新講話稱，如果今后美國戰略核潛艇“在朝鮮半島更多、更頻繁、更從容地出沒”，那么“不久后東北亞地區將變成世界最大的核武器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