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曉彤
當苗條主義者還在追捧“零糖零脂”的時候,環保主義者已經在追求“零碳”了。繼零碳出行、零碳時尚、零碳婚禮等“新概念”出現之后,零碳食品也成了消費者和品牌方競相探索的對象。
2022年,伊利在業界第一個推出了零碳牛奶、零碳冰激凌等五款產品,價格比同類產品略貴。每一款產品上都標注了對“碳中和”的貢獻,例如伊利零碳牛奶“金典A2β-酪蛋白有機純牛奶”顯示:每一提產品中和了約7.7千克碳排放量,相當于一棵樹一年的碳吸收值。此后雀巢也在中國市場推出了 “零碳奶粉”,并表示每罐奶粉可以抵消14.2千克碳排放。
伊利和雀巢之外,目前還沒有其他乳企推出零碳產品,不過伊利的零碳牛奶也尚未公開各個環節的碳足跡抵消細節,消費者只能通過伊利整體的減碳改造推想零碳牛奶的生產過程。
消費者在好奇的同時不免有些疑慮——中和碳排放量是如何做到的?零碳牛奶是如何生產的?是真環保還是商業噱頭?
需要說明的是,所謂“零碳”,并不是在生產過程中不排放二氧化碳,而是通過各種手段將碳排放降到最低,剩下那些無可避免的碳排放,則用其他方式抵消,例如自然植被種植或其他固碳項目。
一杯牛奶要做到零碳,需要走很長的鏈條,因為乳制品行業橫跨一二三產業,從飼草種植、奶牛養殖、產品加工到終端銷售等各個環節都會涉及碳排放。無論是上游牧場奶源的生產運輸、中游工廠的加工制造,還是下游的產品包裝、物流、廢棄物回收等等,都需要用不同手段減碳。
伊利是國內最早踏上低碳之路的企業之一,根據伊利發布的《零碳未來計劃》和《零碳未來計劃路線圖》,這家公司已經在2012年實現碳達峰,并計劃于2050年前實現全產業鏈碳中和。本文就以伊利為例,一探乳品行業碳中和的虛實。
為了完成碳中和計劃,伊利成立了碳中和委員會,對碳中和工作進行統一規劃管理,明確工作內容。委員會設置主任/副主任-執行辦公室-各事業部及職能部門三級管理模式,委員會主任由董事長潘剛擔任。
委員會的首要工作是對全產業鏈的碳排放數據進行核查,對各個環節引起的溫室氣體排放——也就是“碳足跡”進行計算和評估。依照結果,委員會建立起了量化目標:以降低碳排放量為一級目標,以降低綜合能耗及水、電、氣、汽、冷等使用為二、三級目標。
圍繞既定目標,伊利做了一系列節能降碳改造。從2013年開始的工廠鍋爐“煤改氣”每年減排約58萬噸“二氧化碳當量”(通用單位中所有其他溫室氣體)。此外,伊利還增加了“綠電”的使用。所謂“綠電”即區別于火力發電等對環境沖擊影響較大的發電方式,在國內主要以太陽能和風能為主,二氧化碳排放量趨近于零。2022年,伊利使用綠電77兆瓦時,綠電使用比例達到6.5%。
根據伊利《2022年可持續發展報告》,綜合來看,2022年,伊利開展各類節能項目1049項,共計節約用電7083萬度,回收沼氣98萬立方米,節約天然氣287萬立方米、蒸汽5.5萬噸、標煤1.77萬噸,減少碳排放6萬噸。
除了自我規范,企業更重要的責任是帶動行業共同減碳。伊利對供應商開展了碳摸底工作,制定針對性的減碳目標,對達成目標的供應商匹配激勵機制,例如增加合作份額、優先參與新品等,并定期培訓,引導供應商實現低碳轉型。
碳足跡的排查以及規范的建立,為碳中和目標的達成搭建好了機制,使得產品可以從源頭開始,步步減碳,直到進入市場。
夏日清晨內蒙古阿魯科爾沁旗牧場,太陽剛剛升起,裝滿日糧的車子就已經匆匆往牛棚駛過,奶牛們開始享用早餐。牧場負責人介紹,奶牛每天什么時間喂食、一次喂多少,都有詳細的計劃和引導。
日糧的主要原料來自周圍草原的紫花苜蓿、燕麥,飼料中含有促消化的添加劑,以此來提升飼料的轉化率、降低奶牛消化道疾病的風險,同時減少奶牛對二氧化碳的“制造”。
提起節能減碳,很多人都會想到重工業。但實際上,畜牧業才是碳排放大戶。據2014年伊普索莫利調查機構(Ipsos MORI)進行的多國調查的結果:畜牧業在全球溫室氣體排放總量中的比例接近15%,超過了全球所有汽車、卡車、飛機、火車和船舶的總排放量,也超過了世界最大經濟體美國的排放總量。
聯合國糧農組織也曾在報告《牲畜的巨大陰影:環境問題與選擇》中指出,全球10.5億頭牛排放的二氧化碳占全球溫室氣體總排放量的18%,是導致全球變暖的最主要元兇之一。食草反芻動物的腸道發酵會產生大量的甲烷,全球各地的奶牛每年會產生超過1.5億噸的甲烷,是農業溫室氣體的主要排放源。
比爾·蓋茨的書《如何避免氣候災難——已有的解決方案和尚需的技術突破》中提出,假如全球養殖的牛組成一個國家,它們將在所有國家碳排放中名列第三,僅次于中國和美國,比世界上所有使用燃油的交通工具的碳排放總和還高。
因此,通過各種技術降低奶牛日常生活的碳排放,是每一家乳業集團都要解決的問題。
目前全球大型乳企品牌普遍選擇種植業和養殖業互相反哺、增產降碳的模式:在牧場周圍種植奶牛飼料植物,一邊靠廣泛植被固碳,解決草場沙化;一邊通過種植的精選飼料幫助奶牛消化、減少奶牛腸道發酵甲烷排放來減碳。奶牛排泄的糞污循環利用,成為飼草的天然養料。這種方式被伊利稱為“種養一體化”。截至2022年底,伊利“種養一體化”項目已經覆蓋了近300座合作牧場。
資料來源:伊利《2022可持續發展報告》 制圖:于宗文
阿魯科爾沁旗草原選擇種植紫花苜蓿和燕麥。截至2022年底,草原核心區的植被覆蓋率已經從2008年的不足10%提高到了95%以上,降雨也明顯增多。
類似的情況也發生在山東。青島綠草源牧場分析當地土地成分,選擇玉米、小麥、旱稻、花生秧作為飼料的種植品種,種植面積從幾百畝擴大到2300畝。牧場場長高冠俊表示,牧場自主種植飼料,每公斤奶的飼料成本從原來的2.2元降到現在的1.9元;使用牛糞作為有機肥,每年的肥料錢也能節省20多萬元,算下來年營收多了100多萬元。
伊利也作為全球唯一一家農業食品領域的企業案例入選《企業碳中和路徑圖》,這是第一份由聯合國機構發布的全面指導企業實現碳中和的報告。
上游牧場可以通過擴大草場面積固碳,中游工廠則通過科技化、數字化手段減碳,“零碳工廠”也應運而生。
“零碳工廠”是指工廠在生產過程中達到“凈零排放”。源頭上,零碳工廠采用清潔能源系統。以伊利第四家零碳工廠——浙江伊利乳業有限公司為例:相關負責人表示,生產用能基本為風能、太陽能等清潔能源。2022年底,工廠建設完成光伏發電項目,實現電力自發自用,余電上網。
“零碳工廠”需要更高的生產效率和能源利用率,減少能源消耗和資源浪費。因此,“自動化程度高”是零碳工廠的主要特點。浙江伊利乳業的負責人表示,工廠通過科技化、數字化手段提升設備運轉效率,降低能源消耗率。
第五家零碳工廠——長春伊利乳業有限公司通過一系列節能項目減排。工廠從2014年起開始碳排查,通過強化能源管理、淘汰高耗能設備、調整產品結構和開展節能技改等工作,減排溫室氣體。
例如,熱泵系統項目通過回收制冷廢熱,減少工廠天然氣使用,可以每年減少碳排782.41噸;開展車間閃蒸蒸汽(當一定壓力下的熱凝結水或鍋爐水被降壓,部分水會二次蒸發,所得到的蒸汽即為閃蒸蒸汽)回收改造項目,對閃蒸蒸汽熱量進行回收,每年減少碳排267.98噸。工廠全年共計減少1050.39噸碳排放量,相當于種植了5.67萬棵樹。
除了五家零碳工廠,截至2022年底,伊利共有31家分公司、子公司獲得國家級“綠色工廠”認證。《綠色工廠評價通則》國家標準顯示:綠色工廠是實現了用地集約化、原料無害化、生產潔凈化、廢物資源化、能源低碳化的工廠。從工信部公布的2022年度綠色制造名單來看,全國共有874家綠色工廠,伊利占到了3.5%。
2022年4月,伊利和43家全球戰略合作伙伴組成行業首個“零碳聯盟”。伊利集團副總裁張軼鵬表示:“乳業是國際化程度較高的行業,加速綠色低碳進程離不開全球合作。”
上游和中游承載著產品從無到有的過程,下游則是面向市場、走近消費者的關鍵一步。這個環節中,運輸、包裝、廢料回收產生的碳排放,同樣需要被削減。
在物流減碳領域,運輸工具和運輸線路是主要考慮的對象。運輸工具的減碳包括提高“國五車”和鐵路運輸的比重——2022年伊利減少使用4900臺車輛;運輸線路減碳則是盡量縮短路程——伊利優化了物流網絡,減少運輸總里程172萬公里。
此外還有一些細節的改進,例如優化工作流程,降低車輛的等待時間,減少汽車原地發動帶來的碳排放等。再就是伊利全程采用無紙化操作,減少紙張能耗。
在產品包裝方面,伊利啟用了可回收、可降解的環保材料,同時研發新材料,替代傳統的碳排放量高的PVC材質。2021年,伊利在金典產品中推出了國內首款甘蔗瓶蓋產品。甘蔗在成長的過程中吸收二氧化碳,同時可通過現有的回收系統再次利用。2023年1月,金典上市0鋁箔無菌磚包裝。這種包裝復合結構采用的原材料趨向于單一材質化,更易于回收材質分離,提高包裝循環利用率。
以2019年為基準,2022年伊利在包裝材料上節約用紙和塑料分別是1.4萬多噸和4000多噸,其中包裝箱100%來自回收的廢紙漿。
廢棄物管理方面,伊利加強對各類廢棄物進行分類管理,對危險廢棄物、一般固體廢棄物、污泥等進行處置、貯存、轉移建立臺賬,跟蹤并實時記錄。2022年,伊利共產生一般固體廢物8.29萬噸,較去年同期減少3萬噸;通過污泥減量化項目,年度減少污泥2.1萬噸;推動27套污水處理系統完成生物膜法轉換,其中25套系統實現污泥零化運行,節約收益達645萬元。
總體來說,上中下游哪個環節做的不到位,都會影響零碳牛奶的誕生。這個就目前來看頗為“極致”的產品,在未來“碳中和”的世界,或許只是作為一種“標準”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