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模特兒

孔明

前幾天去大隱書店參加作家陸梅《通往自己的路上》新書發布及分享會，先在書店里瀏覽一番，了解書報業行情，發現一間臺階極高的雜志屋，命名為“書報亭”。

上海城里，曾經星羅棋布的書報亭早已失蹤，原址大多改成綠化角，前兩年是核酸亭。報刊門市部這種陳年古董樣的名稱只出現在回憶錄中，大大小小的郵局有訂書報的柜臺，已無以前陳列得滿滿的報刊架，其實訂報刊也是看臉的，不能節約成本。

在大隱書店書報亭瀏覽，突然發現時尚雜志封面出鏡的模特男人多于女人了。驚回首，20世紀90年代我工作的雜志曾想用男模特上封面，被郵局和印刷廠的人堅決阻止。這樣的情境想起來好遙遠呀，當年雜志的印數全靠郵局在自己蜘蛛網似的網點賣力推銷征訂，全國幾億潛在讀者呢。

郵局老、小伙子權力好大，報刊社請吃飯求教，遂指點封面人物三要素：女明星、年輕漂亮、正面正視。我們是家小雜志，封面攝影供稿方牌兒也不大，好不容易搞到張符合條件的照片，開印之前還得戰戰兢兢去讓郵局老、小伙子通過一下。

記得那張男模特照片被否決時，他們怪叫道：賣勿脫賣勿脫，撒人要看男人啊，儂腦子壞忒啦，下個月印數跌下來不要怪阿拉……

封面模特對于時尚雜志發行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下是青年類修養雜志入不了時尚圈，可月發行量到18萬冊后壓力大了。除了考慮內容，每月最愁封面照片，我經常去書報攤看人家新出刊的封面。說實話好照片是要花錢買的，小刊物開不出高稿酬，我們封面用照往往是攝影師拍其他大項目時順帶拍的，或者是人家時尚雜志挑選后的圖片，抑或剛剛出道的小演員，托人死活要上封面。

有一期雜志內頁全部印好，封面圖片是真的要“開天窗”了。雜志社對面有家發廊，一個妹子長得相當漂亮，青春的慵懶相很迷人，她沒事時愛透過玻璃向外張望，我用手指一框，斷定是張極好的封面圖。于是去洗剪吹，慫恿妹子給我們拍封面照，雙方不用給錢。我讓她自己化好妝，帶上衣服，領她去攝影棚，那位攝影師因為已好久拿不出符合我要求的好照片，苦笑著答應拍攝。

那天是我第一次現場看人拍封面照片，才知道那么難。我覺得妹子五官精致，唇紅齒白，各個角度都很好看，可是攝影師很不滿意，一會兒讓低頭一會兒抬頭，還吩咐嘴唇做O字形，分明很不自然。隔天送照片來，妹子看上去那么呆滯、僵硬，挑不出一張滿意的。攝影師兩手一攤，我只得眼睛一閉選了張送印刷廠上機，完全沒時間再折騰了呀。

20世紀90年代是報刊書籍出版發行的黃金年代，暢銷書報刊滿天飛。大牌雜志風起云涌，商業與時尚緊密相連，秀場上的模特兒風光無限。而我們的審美被眼前所看到的牽著鼻子走，流行的就是美的，年輕人的價值觀令人擔憂。

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國際秀場上出現中國名模時的驚訝，那雙招牌瞇細眼和厚嘴唇、黑頭發組成的時髦女性確實非常亮眼，也確實是一般中國人接受不了的審美……

人與人不一樣，漂亮的臉蛋不出大米，相同的瞇細眼，腦子不一樣結果天壤之別。能夠登上國際T臺的絕對不是只靠長相，即使你贏了第一眼。

本來是要講性別審美消費動向的，才開了一個頭，發現力不從心，這事得換經濟圈、時尚圈中人來詳談。乾坤大轉，如今紙質時尚雜志已經基本淡出大眾消費圈，世界品牌的風向標早已轉移，被廣告商看中的媒介，再不是那一本本沉沉的只能捧在手里閱讀的紙本刊物，而是網絡視頻、直播、公眾號、自媒體……甭管醫美臉什么臉，哪怕是一只蚊子，只要它“嗡嗡”得足夠吸睛，資本的鼻子比狗靈多了。

編輯/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