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怡

我并沒有收集舊物的習慣,唯一的收藏是寫字臺上那個生銹的鐵皮餅干盒。盒子里裝看44張糖紙,最后一次放進糖紙已是六年以前。
這種糖果叫“干紙鶴”,我不知道它得名的緣由是什么。這種糖以前很便宜,現在還是很便宜,只是我不吃了——這糖又小,又甜得膩人。當初,我就是奔著那五彩斑斕的糖紙去的。
那時,我們總會在放學后涌去小賣部,每人幾分幾角地湊錢買糖。一角錢一顆,只要一塊錢就能換來一捧彩色糖果,不論味道如何,心里總覺得是滿足的。
我們含著糖,趾高氣昂地從小賣部走出來,手里高舉著剝下的糖紙。糖紙在陽光下變換著不同的色彩,好像每條撫不平的褶皺里都流淌著彩虹,閃閃發光。
帶頭的總是班長,大部隊在班長的帶領下來到附近的小湖邊。班長一聲令下,大家就一字排開,蹲在岸邊把糖紙上黏糊糊的糖漿洗去。那時,湖水還很清澈,能看到許多小蝌蚪和小魚。湖中央有座小亭子,紅瓦白磚,上面寫著“甘泉”兩個大字。若湖水真的甘甜,八成是我們在這兒洗糖紙的功勞。
下午的陽光如同琉璃般溫潤柔和,照得水暖人暖心也暖。我把袖子擼起來,兩只手浸在湖水里,搓揉著透明的“彩虹”。陽光在湖面上灑下點點橙色,水面波光閃閃,游過的魚蝦仿佛也中了這魔咒,變得五彩奪目。
在一個個彩虹般的日子里,我們觀賞著新升的滿天星,吃著麥冬果,在樹杈上爭搶最高的地盤,擁抱這五彩斑斕的如同夢境一般的童年……
童年的一天又一天,溫暖而遲緩,張愛玲曾將之形容為“老棉鞋里面,粉紅絨里子上曬著的陽光”。那時的我們看不到時光流逝,歲月仿佛是無窮無盡的。
可孩子終有一天會長大,我們終將與童年告別。我把一張張閃爍著五彩光芒的糖紙裝進了鐵盒,也把無數個溫暖而閃亮的下午保存在了記憶深處。我曾無比堅定地認為,童年像太陽一樣,慷慨地將光灑向我,點亮每一個日子??闪髂晁扑?,童年一天天遠去,鐵盒慢慢生了銹,記憶也漸漸褪了色。
這樣想未免太過傷感。我試著去開解自己,忽又覺得,那光何嘗不是來自我們的心靈?孩童的眼睛簡單、明澈,映照世間的美好。唯愿我們這些與童年漸行漸遠的大孩子們,能用這樣的目光,照亮往后余生的每個日子。
(指導老師:吳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