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繁花

馬予思

摩天大樓高聳入云，分割開天空的視線。黃昏將至，白領們或結伴或獨自從樓里走出來。人群中，一個長發微卷的年輕媽媽打開車門，溫柔地和她的孩子通話，愛憐而幸福地低語；一個干練的短發女子揮手招來出租車，馳向游樂園，在檢票口撲向好友，肆意而歡暢；一對雙手緊握的男女從地鐵站里出來，踩著點兒走進電影院，靠在座椅上脈脈相視，唇邊掛著幸福的微笑……路旁橘色的燈光灑下來，暖暖地照在人們身上，仿佛指路的明星，牽引著每一個人追逐幸福的道路。這是城市給人們的庇護—天真勤奮的少年在明亮整潔的教室里汲取知識，朝氣蓬勃的青年在整潔的街道上穿梭奔走，忙忙碌碌的中年人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打拼，悠閑愜意的老人們在公園里晨練。一座座高架橋，喧囂著蔓延，承載著千萬人與他們的夢想向前延伸……

但現在，有越來越多的人想要逐著高架橋到小小的城鎮。

在那里，空氣還未被污染，天空還泛著湛藍。晨霧里，坐在街頭的古樹下，能聞見青草與露水的芬芳；傍晚散步于青石板上，能看見小貓、小狗踏著薄暮嬉戲；下班后，回到家里，倚在藤椅上哼起小曲兒，捧一杯香茗，看水汽氤氳；清明寒食，就近踏青，摘回各種野菜，晚上煮蒸煎炒，分辨舌尖上難以言說的奧秘……在那里，人們可以從容地體會四季的更替、晨昏的分割。在初春，可以尋覓“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的心動；在盛夏，可以贊嘆“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清涼；在早秋，可以領略“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的樂趣；在隆冬，可以訝異“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手”的壯觀。在那里，人們似乎可以任由自己的精神世界自由馳騁，摒棄掉庸碌、刻板的工作，隔絕了陳腐、緊張的煩瑣，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遂了自己的心愿。

然而，如此閑適而緩慢的生活，真的只有脫離了大城市，來到“小地方”才可以實現嗎？不是的。陶淵明言：“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边@是多么富有哲理的語言！在小城市里，依然有朝九晚五人擠人的毫無縫隙的公交車，依然有夜間燈火通明的寫字樓。而大城市，也同樣有靜謐的茶樓，沾著露水的公園長椅。難道說，在小城市就沒有忙碌的人群，大城市就沒有閑適之客？

如果，在小城的悠悠街巷里，也能與高速前行的世界一起奔跑，在大城市的地鐵里，也能捧著一本書沉浸其中，誰又會執著于身處何地？真正的“地自偏”只需來源于“心悠遠”。趙雷在歌曲《成都》中唱道：“和我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燈都熄滅了，也不停留。”大都市里的攜手漫步，一樣令人溫暖、歡欣，令人心生安寧。

年少時的夢想，總是追逐遠方；年長時的愿望，往往回歸平常。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次對現實的逃亡，每個人的夢中，都藏著自己的“三千繁華”。其實，真正的“以夢為馬”，不是完全地脫離世俗去游蕩，而是心有繁花，隨處可棲。不論身處廟堂之高或是江湖之遠，只有不以“三千繁華”為牢籠，真正“心若繁花”地體悟生活，才能享受“無車馬之喧”的世界。

愿我的世界永不失心若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