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樂為
說起家鄉,總會嗅到一股雜糅著多種滋味的奇香,其中包含了我童年和青春的記憶。
兒時,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會與滿街流溢著的固體豬油在鍋中受熱融化而竄出的噴香不期而遇。望著扁肉店門口層層堆疊的蜂窩煤,我總會不自覺地流口水,別人是望梅止渴,而我是望“煤”止渴,好不滑稽!童年記憶中,家鄉的另一種滋味,是每年正月的爆竹味道,這種味道很奇特,它是可以看得見的。每當一串爆竹被引爆,一縷縷白煙從地面升空,帶著味道緩緩在小巷中穿行,不知哪兒來的魔力,它們總會“見縫插針”地鉆入我的鼻子,承載著希望,與我分享節日的喜悅。
我記得,家門口有一大片一望無際的菜地。外公和外婆往往在秋季收獲一年來辛勤耕作的勞動果實。從收割到烹飪,從野地到餐桌,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時刻。在外婆的擇洗和翻炒下,小白菜的清香奇妙地變成了另一種味道,那是雨露和陽光經由烹煮迸發出的復合味道。
就這樣,家鄉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味道記憶。日子一天天過去,成長與求學,使我與家鄉的地理距離越來越遠,但是記憶中家鄉的這幾種滋味一直都是可觸、可回味的,從未遠去。
每當在另一座城市看見街邊的扁肉店,我的心底總會油然而生一種安定、幸福的感覺,這是家鄉味道與現實的奇妙反應所給予我的饋贈,但我再也無法嘗到如從前那般的豬油香了。店鋪門口消失的蜂窩煤、熱鍋中的花生油都在提醒著我,時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了。
難道爆竹也不是從前的爆竹了嗎?從工藝到制作,從生產到消費,這些環節都與往日如出一轍,那又是為什么讓我聞不到童年時的那種味道了?冥思苦想后,我忽地一驚:不是爆竹變了,而是時代變了,是我們變了。童年的那縷縷白煙,能夠很容易地在周圍低矮的平房中“無遮無攔”地四處“逃竄”,如今林立的高樓將這些蹦跳著的氣味冷漠地阻隔在了玻璃窗外—或許,它們也很無奈吧。
外公和外婆的那片菜園也已不復存在。那一夜,餐桌上的雨露和陽光的混合氣味,永久地封存在我的記憶中。“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如今,家鄉呈現出了一派鮮活的圖景,洋溢著青春的氣息,是富于朝氣的。
每逢寒暑假,我都會回到家鄉探望祖輩,奶奶和外婆總是記憶中的那個模樣,好像一點兒也不見蒼老,似乎永遠年輕。可我知道,世上沒有不老的神話,從未消退的,是奶奶和外婆身上的獨特味道。她們和這座小城一樣永遠那么青春靚麗。二十年來,我從閣樓搬進了商品房,一家家品牌店取代了曾經的小吃店,環境改造工程穩步推進,小城日新月異。正值青春的我,在家鄉青春的氣息中見證了萬丈高樓平地起,目睹著越來越現代化的生活變遷。我瘋狂地汲取著小城健康而清新的青春氣息,感恩小城賦予我的青春活力。
家鄉的味道,似這般彌漫。你記憶中的家鄉,又是什么味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