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新讀，描寫別致

汪靜東

中國傳統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給中華民族打下了獨特的烙印。其中，詩詞歌賦是最顯著、最鮮明、最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化載體。很多同學讀詩無非就是讀讀寫寫、寫寫背背、背背抄抄，看起來學了詩詞歌賦，其實都不過是皮毛而已。有的同學甚至認為只要會背詩詞就等于學會了詩詞，這更是一種誤解。讀懂詩詞，可以是讀懂了詩詞的主旨，明白了作者表達的思想感情；讀懂詩詞，也可以是讀懂了當中的意象和意境；讀懂詩詞，還可以是讀懂了它的寫作手法不一而足。其實，學習古詩詞更有培養自身文化素養、提高語言運用能力和提升思維等現實意義。本文從描寫角度出發，分析簡短的詩歌背后那別致的描寫藝術，進一步認識古詩的魅力。下面就從課文中選取的《暮江吟》《題西林壁》《雪梅》三首詩入手進行分析。

一、《暮江吟》—新穎巧妙的描寫

《暮江吟》是唐代詩人白居易的作品，“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我們姑且將其分為兩個部分，前兩句是第一部分，意思是“一道殘陽的余暉鋪灑在江水之中，江水一半呈現深碧一半染得通紅”，描繪了一幅夕陽西下時晚霞映照在江水上的美麗圖景。在這里，詩人的描繪是非常新穎的，一般我們說落日余暉映照在水中，但是詩人突發奇想，不說“照”或者“映”，而是用“鋪”，怎么理解這個字呢？原來此時的太陽已經落在地平線上，其主體有一部分落進江水，那么殘照不就是“鋪”在水面上了嗎？當然，“鋪”這個動作是緩慢的、漸進的，也更加符合九月秋天落日余暉的特點：柔和、自然。“半江瑟瑟半江紅”，“瑟瑟”是碧綠色，這個時候，由于接近傍晚，溫差較大，自然風也吹了起來，吹動了江水。而落日余暉還在江水之中，于是景象就變得非常奇特：江水上下浮動，有光映照的地方是紅色，沒有光的地方就是江水原來的顏色，這兩種顏色交替，呈現出波光粼粼、瞬息萬變的優美景象。不但詩人陶醉于這樣的美景之中，作為讀者的我們也深陷在字里行間。

后兩句是第二部分，意思是“最惹人憐愛的是九月初三的夜晚，露滴圓潤如珍珠，新月初升似彎弓”，描繪的是新月初升的夜景。詩人抓住了兩個意象來寫：第一是露珠，第二是新月。傍晚已過，落日余暉徹底消逝，氣溫急轉而下，這個時候的詩人在江邊漫步，看見草地上掛滿了晶瑩的露珠，在月色的照耀下，這一滴滴露珠仿佛就是剔透、亮麗、圓潤，閃爍著迷人光澤的珍珠，讓人陶醉萬分，所以詩人說此夜“可憐”（可愛）。更可愛的還在后面，詩人抬頭一看，只見一彎初升的新月，在碧藍的天幕上，好像一張精巧的彎弓。兩句都運用了比喻的手法，不但貼切，更符合當時的情景，體現了詩人敏銳的觀察能力和細致的描寫刻畫能力。

另外，從寫法上，詩人按照時間順序描摹自己目之所及之美景。“殘陽”是黃昏，“夜月”是夜晚，也就意味著詩人從黃昏時起，一直玩賞到月上露下，蘊含著他對大自然的熱愛之情。詩詞中的江水浮動，寫出了江水的動態之美，與下句夜幕天弓的靜態美交匯交融，創造出和諧、寧靜的意境。于是，我們不妨這樣小結，本詩比喻恰當，動靜結合，表現了詩人內心深處的悠閑情思和對大自然的無限熱愛之情。此詩雖短，但意趣無限。

二、《題西林壁》—哲理橫生的描繪

《題西林壁》是宋朝詩人蘇軾的寫景名篇。此篇也是一首七言絕句，既是“詩中有畫”的寫景詩，又是“詩中有理”的哲理詩。“題”的意思是書寫，“西林”就是西林寺，位于著名的廬山風景區西側，“壁”就是山峰。“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自古以來，廬山就是文人墨客必去的景點，這里岡巒環列，山峰連綿，在山頂上看四周，不管什么時候都是云霧翻卷，煙雨蒙蒙，所以一直有著“匡廬奇秀甲天下”的美稱，與“桂林山水甲天下”遙相呼應。唐代詩人錢珝曾感嘆道：“咫尺愁風雨，匡廬不可登。只疑云霧窟，猶有六朝僧。”在他眼里，這里煙霧縈繞，難以攀登，因為里面有六朝時期的僧人，更讓廬山神秘莫測。但是蘇軾另辟蹊徑去寫廬山，我們不妨也將這首詩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前兩句，在詩人眼中，西林寺那邊的山峰，崇山峻嶺，郁郁蔥蔥，這里總寫廬山給詩人留下的深刻印象。往深山走去，欲盡其深；向高山攀登，欲盡其高，去領略不同的廬山魅力。詩人目之所及的廬山橫著看是“嶺”——綿延逶迤，像猛獸的脊背；側著看是“峰”——峰巒起伏，像鋒利的劍鋒，并且這些山峰聳入云端，不得不說既險要又奇特。而更為奇特的是，廬山不管是從遠處、近處，還是高處、低處去看，也不管是山色還是山勢，都呈現出不同的樣子。

第二部分是后兩句，說的是理。為什么蘇軾要選擇這樣的方式呢？因為歷史上曾有李白的《望廬山瀑布》珠玉在前，后來鮮有超越之作。同樣作為大詩人，要想超越李白，就不得不另辟蹊徑，于是蘇軾選擇了用說理的方式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他說“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蘇軾認為，廬山這么多年來一直都如“云霧”（錢珝之言），讓人看不清真面目，正是因為身處于廬山之中。也就是說，現實中的人們若要看清事物本質，還需跳脫事物本身的遮蔽。這就是后世常說的“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的生活哲理，具有樸素的辯證唯物主義思想。結合蘇軾的生平，當時的他被貶官，心有不甘：自己并沒有違心干壞事，為什么朝廷總是不給自己實現理想的機會呢？究竟是自己的言行不當，還是行為不當呢？其實，當朝的人都不知道“我”的真實想法。結合這一點，我們能看到蘇軾的這首寫景詩，不但帶來美景的刻骨銘心，更具有深刻的哲理韻味。同樣讓人陶醉，只不過白居易的《暮江吟》讓人陶醉于美景，而此詩卻讓人陶醉于哲理。

三、《雪梅》—充滿意趣的表達

《雪梅》是宋代詩人盧鉞的作品。盧鉞作品不多，但是這首詩讓他躋身宋代詩人的行列。“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意思是：“梅花和雪花都認為自己是春天最美的，誰也不肯投降服輸。歷朝歷代的詩人們都難以評判兩者究竟誰是第一，只得放下筆認真思考，比較一番。最后的評判結果是：梅花須遜讓雪花三分晶瑩潔白，雪花卻輸給梅花一段清香。”可謂“各打五十大板”，了卻了這千年的官司。這首詩的最特別之處是擬人化的描寫，一個“爭”字讓我們仿佛看到了“梅花”和“雪花”這兩個生活中的人，他們要么爭論誰是春天最美的使者，要么爭論誰最能代表春天，兩個都爭強好勝，誰也不服誰，表現了春天的熱鬧非凡，與“紅杏枝頭春意鬧”（宋代宋祁《玉樓春·春景》）里的“鬧”字，有異曲同工之妙。后面跟蘇軾的《題西林壁》一樣，有說理的意味——從視覺方面來說，梅花比雪花潔白度要差一些；但從嗅覺方面來說，雪花卻沒有梅花的香味。其實就是暗指：生活中，人無完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和缺點，這是難以避免的。我們要看到自己的優點，更要看到自己的缺點。只有這樣，才能正視自己的一切。相比于蘇軾的豁達和豪放，盧鉞更多了一份生活的隨意，同樣帶給人無盡的思考。

誠然，不同的人讀同一首詩會有不同的體會。讀了這三首詩，筆者有深刻的體會：詩詞之韻味，在于它與眾不同的表達，讓我們更深刻認識核心素養的語言運用；詩詞之趣味，在于它渾然天成的氣質，讓我們更深刻認識核心素養中的文化品位。細細品之，就會發現詩詞的描寫方式、思維方式比當代人作品更有深刻的意蘊，值得我們細細思量，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