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和農夫

孫長樂

一個從事地理學研究的學者，來到西南邊陲，被一處原始森林所吸引，決定到森林里去看一看。距離森林不遠處有一塊耕地，見一個農夫正在鋤地，學者走了過去，跟他打了個招呼后問道：“這林子你進去過嗎？”

農夫說：“常在近處轉一轉，也沒往深處走過。”

“我想進去往里走一走，想讓你給做個伴，可以吧？”學者一臉誠懇，又說：“也就耽擱你半天時間吧，我會付費給你的。”

農夫點頭答應了，拿起鋤頭，擦凈了鋤板上的泥土后，便跟著學者走進了森林里。

二人在森林里轉悠了兩個多鐘頭后，學者顯得有些疲乏，便拿出食物，跟農夫坐在一棵杉樹下一起進食。兩人邊吃東西邊聊天，學者問道：“你上過幾年學呢？”

農夫憨憨一笑，說：“小時候家里困難，只念了三年書，不識幾個字。”

“知識就是力量，沒文化做什么事都費勁，”學者認真地說，“你年紀也不算大，可以自學一些文化知識。”

“我看書也看不進去，對書本上那些東西也沒興趣。”農夫說，“一看你就是個有學問的人，你是上過大學吧？”

學者淡然一笑：“我是博士畢業的，專門研究大自然中的氣候、生命、植物、動物及地形地貌的各種特征，業已帶出了十幾個碩士研究生。”

農夫投向學者的目光，滿是崇敬。

這時，隨著一陣“哼哧”聲傳來，只見一頭獠牙外露的野豬沖兩人走了過來。學者嚇得驚叫一聲，扔下手里的水杯，轉身鉆進了身后的灌木林中。農夫躍身而起，操起身旁的鋤頭，大聲吆喝著，迎頭向那頭野豬奔了過去。野豬一般都怕發亮的器具和人的吼喝聲，那野豬停下來，仰頭看著農夫手里的鋤頭，“吭哧”了兩聲，便轉頭慢悠悠地走開了。農夫怕它一會兒再回來，就持著鋤頭把那野豬趕出很遠，才折身返回。

來到那棵杉樹下，農夫卻未看到學者，喊了幾聲，也沒有人應聲，便連忙鉆進灌木林中尋找。找了一陣，也不見人影，農夫就走出灌木林，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又走進不遠處一個山坡的樹林里，邊找邊喊，不停地尋找。

半個鐘頭后，農夫在一個山溝底下聽到了應答聲，就急忙循聲過去，見學者坐在那里，頭發蓬亂。學者看見了農夫，長舒一口氣，說道：“我打那灌木林里出來后，往前走了一會兒就迷路了，無論看風向，還是看太陽，都辨不出方向，結果就走到了這兒，幸虧你找過來了。”頓了頓，又問：“你在這兒轉來轉去找我，沒有迷路吧？”

農夫搖搖頭，說：“雖說我也是頭一遭進入這地帶，但我每走一段路，都會回身仔細看一下，記住走過那些地方的地形和有特征的樹木，這樣就會順利進出了。”

“可我怎么看哪里都是一個樣呢。”學者打量著四周，滿臉茫然。

“這山上，沒有完全一樣的山坡，也沒有完全相同的樹，”農夫說，“就連那些花花草草，也是都有差異哩。”

學者顯得非常疲憊，農夫就攙扶著他往回走。農夫就像安了導航儀的汽車一樣，穿樹林過山坡，很快就帶著學者走出了森林。

在這崇山密林中，博學多識的地理學者，靠一個沒多少文化的農夫，才得以走了出來。可見，生活中掌握的技能和積累的經驗，有的時候，遠比在書本上學到的知識要更為實用。其實，誰都不能妄自尊大，也不要妄自菲薄，博學多才之士和文化低淺的人，都各有其自身的價值，也都有值得對方學習和借鑒的東西。

【原載《檢察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