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灘上的那束光

于春

在新疆廣闊無邊的戈壁灘，很少有人類的足跡，像墨一般的夜色里，更是人跡罕見。汽車趁著夜色在戈壁灘上高速奔走，往駐地前進，車輪卷起地上的沙礫敲打著車窗，發出磨牙般難聽的聲音。我們小組四人在戈壁灘上工作了一天，太累了，坐在汽車內昏昏欲睡。

突然，汽車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我們都醒了過來，還沒有等我們開問，司機許師傅就笑了笑說，一只兔子從前面跑過。我們就著昏暗的車燈向荒野里張望，一團白色的影子，正在歡快地奔跑。我們的激情仿佛被重新點燃，都變得很興奮，趴在車窗上觀看兔子。在如此荒蕪的地方，還有兔子生活，多么難得??！當兔子跑進了黑色之中，再也看不見了，我們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許師傅發動車子，打算繼續走，發動機卻像被卡住了脖子的鴨子，嘶啞地吼叫了兩聲就斷了，再次打火，再也響不起來了。他下車打開機蓋，檢查了一下，很遺憾地告訴我們，電瓶沒有電了。

我們忽然感到一股涼意在空氣中彌漫，戈壁灘的氣候無常，夜間的溫度會一直下降，直到零下十幾攝氏度。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我們相當危險：電瓶沒有電了，汽車發動不了，也不能開空調，如何挨到天亮，實在是一個問題。

我們都愣在了那里，四個人都是年輕小伙子，從沒有見過如此場面，都有些慌了，年紀最小的已經開始哭泣。許師傅是一名退伍軍人，心理素質較好，很淡定地從車上找來一些廢紙，準備生火。戈壁灘上沒有什么可燃之物，連牛糞都沒有，車上的廢紙有限，支撐不了多久。

許師傅一邊生火，一邊安慰我們，不要太擔心，熬過了黑夜，就有希望。他說，在戈壁灘上行走，必須具備極強的自救能力和堅韌如鐵的心。戈壁灘上遇到汽車拋錨是常見的事情，如何在寒冷的夜里活下來，是一門需要掌握的技能，但是最重要的一條，必須沉得住氣。如果我們自己慌了，神仙來了也救不了。許師傅慢慢地環視了一眼：“之前有天半夜，我接到求援電話，前往戈壁灘救援一輛拋錨的汽車。車上有幾個人，我們沿著他們的足跡，一路尋找，在天快亮的時候，終于找到他們了。但是非常遺憾，他們都沒有了生命跡象。他們的汽車完整，備胎也還在，在如此寒冷的夜里，他們本可以利用汽車里的許多東西燒火取暖，然而他們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也許是因為覺得自己生還的希望不大。其實他們已經在戈壁灘的邊緣了，只是在黑夜里，看不清戈壁灘的邊界?！?/p>

許師傅說完，我們心里升起了希望，似乎不再那么冷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火苗越來越小，能燒的東西都燒完了，在許師傅把備胎扔進去的時候，夜才過去了一半。我們圍著火，又感到很冷，因為心很冷。當最后一個輪胎燒完，火苗熄滅的時候，我們都絕望了。

正在這時，遠處一束燈光照來，讓我們看到了希望。有人來了，我們將得救了。這是一輛吉普車，是附近部隊的車。吉普車在我們前面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從吉普車上下來四五位年輕人，有的為我們拿來面包，有的為我們拿來礦泉水，有的為我們拿來棉衣。他們配合默契，非常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了。他們一邊給我們發東西，一邊帶著微笑安慰我們，危機過去了，再也不用擔心了。他們春天般的微笑，讓我們感到了陣陣溫暖，內心的冰冷瞬間被沖散開了。

我們汽車輪胎都被燒沒了，他們通過衛星電話，與外界聯系，給我們運送來了新輪胎，為我們安裝好，并為電瓶充上了電。當汽車能夠再次發動時，我們高興得跳了起來，幾個人相擁而泣。

我們臨走之時，非常誠懇地感謝趕來的人。他們卻擺擺手，讓我們不要掛懷。他們告訴我們，在戈壁灘上，有一個約定，希望我們以后也要遵守。

如果在黑暗的戈壁灘上，看到任何光亮，無論多遠，都必須過去看一看，因為可能是有人被困了，需要救援。他們就是看到我們的火光，才趕過來的。我們很慶幸生了一堆火，而不是坐在車上等死，也感謝這一個約定。

在荒無人煙的世界里，人類太過渺小，只有堅定信念，相互救助，相互扶持，才能成功地走出那片荒漠之地。

（編輯 兔咪/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