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沼澤 組詩

董彩芳（浙江紹興市富盛鎮中心小學）

檸 檬

還是沒能咬緊牙關

像一只檸檬

閉口不提滿腹的酸楚

還是不能像它一樣

接受最終的結局

把所有的辛酸滲進骨肉

還好，我學會像使用蜂蜜

一般使用它，一點點從深處

取出來，在看似平靜的生活中溶解

咳嗽的人那么多

請原諒偶遇的風寒

要學會醫治自己的病體

要融進蜜糖、湯羮和苦水

要讓每一滴酸汁都重新活一次

身陷沼澤

不要試圖拔出你的一只腳

身陷沼澤，你要學會與它融合

像腐爛的葉子一樣，交出青色和骨血

和死去的積水混為一體，不必爭辯什么

現在，只能讓淤泥抱緊

甩也甩不掉

你看，有誰能從其中掙扎出來

這無底的深潭，它沒有布好向上的梯子

它制造無限的下滑和黑洞

讓你無法抓緊頭頂的藍天和云彩

你要么控制自己，立在污濁和臭氣中

備足耐心，等待那個拉你一把的人到來

要么，一刻不停與它對抗到底

被它一口一口吞沒

成為它新生的一部分

上弦月

在我的鄉下，上弦月是沉默的燈盞

天若還沒黑透，就小心翼翼裹緊光芒

它要等落日順利滑下山頭

等下地的母親，敲響木質大門

等耳聾的水叔剛剛揚起鞭子

羊群就齊刷刷抬起頭

跟著天邊的晚霞往家趕

它才解開自己

把光一粒一粒瀉下來

一點一點填滿清空的大地

采 葛

如今，采葛不如采艾

醫治我百無一用的病體

把一日過成三歲

一歲用來煎藥

有些苦需要慢慢熬

一歲與自己和解

煮飯，炒菜，把三餐當作重心

還有一歲，把自己埋進夜里

要黑透，伸手不見五指

我可以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

反正沒人看見

我允許自己衣衫不整，蓬頭散發

挑明額角的傷疤，腳底的雞眼

對著近在咫尺的人間，睜眼說瞎話

反正燈盞沒點，天還不會亮

在一日之外的縫隙間

我想到來生，你仍是一介書生

我是一枚竹子做成的書簽

飲過人間露水，不再大驚小怪

你翻到哪一頁，我就悄悄停在哪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