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燈先生
橘子林長出青色果子,春日到來時,露珠從枝葉冒出,理想在昨夜變得晶瑩剔透?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起床,洗漱,吃飯,穿好工裝,檢查工具,沿著逶迤小道穿過蓊郁山林到達工地,林間晨曦是一日最好的梳妝。
山丘、土坡,親于自然之物是建筑工人。野草、泥土柔軟地灌滿他們的腳步,有人曾留于此地,在遺忘中與世間萬物共生……
迎來光明是必然之事。他們生命里永遠藏匿著無數次誕生與涅槃,重構與創造出新的空間,用于切割、澆筑……以豐富手心的掌紋。
時間從未停止往前走。若它是靜止的,一天在此凝固,一個人的生命在此凝固。
陽光照著大地,與面部細致的輪廓相映成趣。只需要嘗一口青色果子,味蕾便能打破疲憊,他們彎曲的背脊卻如山般挺拔。
“號子”流露于唇齒,風吹過眼睛,卡車從山丘上至云端,巖石在爆破聲中瞬間炸裂,春天就此變得遼闊。
高鐵經過工業小鎮時,帶來福祉。
撫慰遠行之人的內心,將時間折疊,從兩天縮至一天甚至幾個時辰。
工人們提起一塊磚或抹一處泥漿,墻體封印最初的形狀。
紐扣牢牢地鎖住鋼管架,像一個師者為學生而循循教導,傳授與塑造。
而拆卸掉落后,自由落體中力量延伸出巨大的浪花,無數生命突如其來,分散在隱秘的角落,同時如蒲公英在風的褶皺中來回擺動。
工人們過于熟悉那些自然物,黎明太陽升起,就會識別他們的身份,敏感力迫使他們挺起胸脯,锃亮的額頭是豐盈思想的頌歌。
站在高鐵站出口的人,基于殷勤勞作的美德,在高高的山岡上圣潔而醒目。
成堆的木頭,如何變成一塊板?成群的人們,如何成為一具機器?
干燥機,一遍一遍地止住眼淚;刨片機的刀,削磨著堅硬的骨頭。它們都不過是眾多模型中的一種。
液壓機下,成型的人們,剛從春天邁出雙腳。
數個時辰后,身體的每一寸都將被估價、交易。在流動的光陰里,他們變成了永不磨滅的金子。
沙塵席地而來,在輪子后一浪接著一浪。
“風總為奔跑在路上的人而起舞。”他們四海為家,一直在路上。
卡車嘶鳴,從晨曉跑到黑夜。
為城市報曉,巡夜打更……
扎堆,席地而坐的人們,聽見風拂過山岡,從故鄉來。
今夜,他們赤裸在月色中,被異鄉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