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毅
我開始明白我自己。我的葉革質,從背被銹色絨毛表面光澤反卷而起的邊緣,開出荷花似的心情,在世間產生芳香馥郁。
而生活狀態下有關的陽光和月色,永遠驅逐不掉風雨和雷霆把我合煉成橢圓。演化中,漸成氣候的風景,與我在森林獨成風格,又把更多與之不同的裂縫留在生活中,共別人的眼睛來瞪我。
我實屬是我了。但也因氣候、土壤、水源,把自己變成更高。我開始沾沾自喜,自視清高,與群眾脫節。有關的雀鳥帶回來的反應,有的像螞蟻一樣忙碌,有的像蝴蝶一樣遠離,有的像夢游者一樣瀕臨危險的境地,有的還沉浸在山河的酣睡中。
那些所謂的花園與我崇高的對視,在小葉榕常綠的小屋中,在生銹的松柏附近,在閃爍光彩的魚的溪河里,與愛人互吻說出的話,與我隔絕著,像有不可否定的高矮指給我如何保持謙虛。
我終究帶著孩子們找到一個陽光充足的方向,和自己家族平靜待在一起。
一層層闊葉巨枝要求的天空,它指給我看到了風向。我也在風向里成為一個循規蹈矩的人,甩開了那些冒牌的物種。
我忌憚的性辛和熱,有小毒,用來補虛,將我從筋骨痿軟的薄暮睡眠中叫回。
正在返身的腰膝,和世界漸亮的天空,掛滿星盞,用仙茅磨利的劍,在電腦屏幕上與鼠標走動的形象,對比冷痛、陽虛,在一座山的前面,有從于綠的思想在下雨。
民謠們不寒而栗。我和他們在它們有力驅動下,把生活的嬰兒一個個生下,養大。一種水的流淌,像有千種姿態裸露在原野把各自的姿勢擺放自然。
雀鳥和樹,也在我的面前醒了。那真正的夢因為風蝕雨浸,長出來枝丫,在山峰與土地詞典里,再也找不到荒蕪。
寂靜中低低的音樂,仿佛藥引,有可能是雷霆大作暴雨傾盆,或是風和日麗鮮花燦爛,在靈魂中與許多具體影像游戲于它漸寬的境界。
我端坐在時間濾光的坡上,已被壯年的氣候熄滅了火。憋在身體里對于生活的感慨,離得最近的頭顱,因為頸椎和背日復一日的重壓把握著方向,我只有用低姿才能爬上山梁望到星光閃爍的遠方。
或許某一天,出自仙茅的根,也會像我駕駛著云,被時間的鞭子抽得只剩下骨血,被人指著說:這棵草,離開驕傲,也只有這點藥性。
回想曾經的我,在水邊與那個積食的人不停地喝水,終于得到提升解除毒氣,而變得如此健壯,為整條溪河帶來欣慰。
我之所愛,或以水的流動充滿敬意,才迎接到夢想,因自我漸寬的葉子,把綠簇擁得葳蕤綿長。它不來自自我,也不來自蘇醒的河流。它只把我放在岸邊,對應著急緩,并把我的血骨種在靈魂中。
所謂本性折磨出來的成長,與我自身的刻苦和努力,涌來的一次次運氣,我把它叫做機會。
許多清醒者與失眠者在我體內,只消輕輕覆蓋,他們便在我的性情中把痛苦忘卻。所有零的纏綿,比從身上抽出的紗要飄好幾公里,才能把光輝用在我的臉上,讓我的眼睛看到更多。
我不敢冒昧地談起幸福。有關祈禱用過的手腳,與魚蝦噴出的光彩,像水纏滿我的腰身,又在新的欲望里落滿卵石和沙。
我知道我生長在實處的歲月,光芒多么重要,我才像一個自己去產生自己的性格。
這種對抗對于赤裸世界赤裸的自己,我撬不開嘴唇,只能讓別的、另外的去描繪,然后我的夢想才吸收到水,長出不朽于夢境的軟硬,沉落在欣慰中,拉扯出周身的彎曲和斑點。
這紅白隨身攜帶的艷山,以信徒獨有的花瓣醉臥貞潔身邊,開始挑戰季節。
你再不仔細聽它與風對語,那無邊的小花園就會用包圍把你深陷其中。
所謂雨聲與山岳彌合的奇特,甩開的荒涼,曾經也用這種方式航行過干涸的海底。在這兒,只有艷山姜肥碩的思想,供更多的后裔把外套披在山脈激情起伏的身上。
我們將會變成什么?在時間的相對論中,那些雄花雌株對我們來說,只不過順著本性粘著葉簇,把身軀向高又撥動幾回。
我喜愛顯露的花紋,成熟的花紋,在風中忽隱忽現的花紋,和陽光制成的鹽,以晚熟的狀態拱出上下閃耀的星月。
遍地的女人聽見的一首新歌,從花瓣中伸出來的臉,流淌著露珠,猶如新的信徒手握念珠,與彩石、瑪瑙和玻璃球,一同綴在山脈的脖項。
我實在騰不出時間來喂養它們。我所愛的女人已離我而去。她在另一個世界化身而來的花瓣,紅的是她的執著,白的是它的純潔。
只有我,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白發給她,才這么小心翼翼,和整個山岡擁戴了綠。
失去風的銅錢,靜靜地把榆樹的心血鋪在院落里,拿我眼睛里的花去兌換良心,才得到滿枝翠綠。
傳說伸展的身體,以青春肌膚換取星月在我臉上凝聚的光芒,一路走來,將我停歇在她的懷抱。我聽到她樸實的心跳,在城鎮綠蔭道上彌合著帶有充饑的時光,多像我鄉村生活多樣的靈魂。
與一間農舍,或半坡干燥,她被歲月越洗越老,越像我被她遣返的夢,整日在綠蔭充滿閃爍。
一層層弱不禁風的葉子,不經意間劃破的領空,遺落這么多的財富,還有緊跟在財富后面緊趕慢趕的人,被她堅決的否認一層層拍打。
中間的寓意沿著她被歲月破傷的皮,又有了新的開端,裝載新的夢想,在世間攀高的枝丫上與雀鳥飛起藍空的翅膀。
傍著山坡和房屋一路躥遍曠野的萌姿,葉耳和鞘口努力調換的時代,都有愉快的天空,在身影中雕刻著筍子蟲的花形紋章。
他的盾牌,翎羽,還有風門上一支站著太陽的旺盛精力,在寬廣庭院里傲慢如卷葉,向縱深通報由外及里的熱情,并讓我看到一根根直立的品相。
腳跟并著腳跟,托起的板直身體,還有類似兵士的體魄,在里面形成集體的大隊,像紀律嚴明的統一,從來容不下彎腰。
整個園地直立的肉體,為了榮光,寧愿站著死,也要像號令一樣,保持一排排出征的行動。
那是剛直不為所動的季節,他的肉色分解到美姿。
于是他整天抬著頭,在歡快的進行曲中,聽見一排排有關排簫的歌謠,在成長中像操場上受訓的兵士,暴露著手腳。
光芒的風聲,長出來的陣勢,構成的強大,是渾身透綠的皮膚和骨頭。
我看他怎么呼吸,都像勇士、英雄,在太陽下閃出面容。更多的有關旺盛的精力談到整齊、肅穆,令我精神倍增,才巴心巴肝靠得這么近。
以血骨,以胭脂,照耀著世間曠日持久的神經,我覺得很好。
有關天氣變換的冷熱,與適應高矮的鳥,同我在公園樂得安閑,已不足讓我用歌唱回應他們紅紅的嘴。
他們一邊豎起身板,一邊把我置向光輝的角落。
旁邊的溫暖與昨天相遇的美女留下的氣息,與愛情中的太陽和月亮用高貴復合的氣質,又同我在靜雅中找到新居。
此時血骨之外的胭脂,同一個新的美人愛上的一個片段,是輕盈的言語和風掃過的庭院,在編織目光中的生長。
這希望向上的各種姿勢,派生的有關生機的意義,貼近的時代身份,已經在我的夢境中體會到旺盛的滋味。
當我信心百倍從童年的山坡上矚望家園,我只能迎面對他們說:我來自山野,也將歸于山野,但這種理想,亦是我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