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蘭、瑞典加入北約問題“差速化”的背后

楊友孫 謝誠

2023年4月4日，芬蘭正式加入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簡稱“北約”），從而成為該組織第31個成員國。此前的2022年5月，在烏克蘭危機嚴重升級的背景下，芬蘭、瑞典這兩個北歐國家決定放棄不結盟地位，申請加入北約。根據北約條款，加入北約需要所有成員國逐一批準。然而就在各國為芬蘭入約開綠燈的同時，土耳其、匈牙利兩國卻遲遲不肯批準瑞典的申請。現在，瑞典入約一事拖了下來，將來即便成功也只能與芬蘭“差速”入約，這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

土耳其、匈牙利政策變化及其原因

土耳其和匈牙利對瑞典、芬蘭加入北約的態度都經歷了不區別對待到區別對待的過程。土耳其是首先進行區別對待的國家，匈牙利受到土耳其的影響。

2022年6月底，在馬德里舉行的北約峰會上，土耳其、芬蘭和瑞典簽署了一份諒解備忘錄，以解決土耳其關于批準兩國加入北約的問題。瑞典和芬蘭作出以下承諾以換取土對其入約的支持：不向庫爾德民主聯盟黨及其屬下的庫爾德人民保衛軍、2016年7月發動政變的費圖拉恐怖組織提供支持；認定庫爾德工人黨為恐怖組織，調查和制止其籌資和招募活動；取消對土耳其和其他北約國家出售武器的限制。

諒解備忘錄簽署后，北約達成接納瑞、芬加入的協議，瑞、芬兩國則分別修改了一些法律，向土引渡了部分人員。土總統辦公室表示，他們從瑞典和芬蘭“得到了想要的”，將支持兩國入約。鑒于兩國長期與北約緊密合作，基本達到入約標準，且絕大多數成員國已不再反對，各方預期兩國將迅速加入北約。

2023年4月4日，北約和芬蘭的旗幟在芬蘭赫爾辛基內政部大樓上空飄揚

然而，問題并非如此簡單。瑞典約有10萬庫爾德僑民，多持反土耳其態度，他們對三方備忘錄十分不滿，瑞主流社會一些非政府組織也參與其中。2022年12月19日，瑞典最高法院裁定拒絕向土引渡流亡瑞典的記者布倫特·肯尼斯，土政府指責瑞為“恐怖分子”提供庇護所。2023年1月11日，一名親庫爾德人員在斯德哥爾摩市政廳附近懸掛出羞辱土總統埃爾多安的畫像，引發土瑞外交摩擦。1月21日，一名極右翼分子在土駐瑞使館門前焚燒了一本《古蘭經》，激化土國內反瑞情緒引起了全世界穆斯林的譴責，土政府則譴責瑞典警方“未采取行動”，隨后取消瑞國防部長訪土計劃，并凍結與瑞典談判其加入北約問題。埃爾多安表示，土將批準芬蘭加入北約，不會考慮瑞典。

受土耳其影響，3月17日下午，匈牙利執政黨青民盟在國會的黨團領導人馬泰·科奇什表示，該黨決定支持芬蘭加入北約。由于青民盟在議會占據絕對優勢席位，匈牙利議會單獨批準芬蘭入約大勢已成。對瑞典的入約申請問題，科奇什并未明確。這表明，匈牙利也開始區別對待芬瑞，而在此之前，匈議會雖多次延遲討論兩國入約批準的問題，但從未將兩國區別對待。

不能簡單認為匈牙利在這個問題上屬于簡單的“跟風”派。匈此番跟隨土耳其，主要是因為不愿成為最后一個批準兩國加入北約的國家，從而承受不必要的壓力。事實上，匈延遲批準兩國加入北約，與土耳其并非出于同因。匈牙利是歐盟成員國，而土耳其不是。匈牙利更多是從與歐盟關系的角度來看待瑞、芬入約問題，力圖抓住機會，利用自身的否決權與歐盟討價還價。

芬、瑞“差速”入約的可能性及后果

瑞典被土、匈擱置入約后，瑞外交大臣比爾斯特羅姆表示“深感失望”，但又說有信心在7月維爾紐斯北約峰會上成為北約成員國。3月22日，瑞典議會在明知自己國家與芬蘭同時入約無望的情況下，如期投票批準芬蘭入約。芬總統尼尼斯托3月19日表示，即使芬蘭先于瑞典加入北約，瑞典也不會處于脆弱的安全局勢中，因為兩個北歐成員國候選人都在與美國談判達成雙邊軍事協議。

在土耳其、匈牙利作出同意芬蘭加入北約的決定后，北約表現出靈活態度。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表示，“芬蘭和瑞典都應迅速成為北約正式成員”，希望兩國盡快同意瑞典加入北約。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顧問沙利文發表聲明稱，美國鼓勵土耳其迅速批準瑞典的加入議定書，也敦促匈牙利毫不拖延地結束對瑞典的批準進程。歐盟積極支持芬蘭、瑞典加入北約，但對于土耳其、匈牙利表現出“厚此薄彼”的態度，至今并未表態。

芬蘭和瑞典官方對不能攜手入約有所心理準備。早在2023年1月土耳其與瑞典關系出現問題時，芬蘭社會就開始討論單獨加入北約的可能性。2月初一項民調顯示，53%的芬蘭人樂見自己國家在不等待瑞典的情況下先行加入北約。2月14日，芬議會外交事務委員會成員前往斯德哥爾摩告知瑞典方面，一旦30個成員國批準芬蘭的入約議定書，芬蘭將單獨加入北約。目前來看，瑞典政府在向土引渡120多名庫爾德激進組織成員和根據土建議打擊恐怖主義問題上并未松動，雙方討價還價難以迅速完成。

目前，芬蘭、瑞典均已達到標準，土、匈兩國并非真要阻擋瑞典加入北約，而是希望保留一個杠桿，換取更大利益。對土來說，同意讓芬蘭優先入約，可謂“一石三鳥”：首先，這是對芬蘭履行三方備忘錄的肯定和回報，表明土信守承諾；其次，增加對瑞典的壓力，換取其讓步；再次，給北約面子，暫避其指責。對匈來說，同意芬蘭優先入約減輕了自身壓力，同時手里仍握著瑞典這張牌，可憑此要求歐盟緩和對匈牙利民主、法治的指責。

芬蘭前總統哈洛寧曾指出，芬蘭和瑞典“是姐妹，但不是雙胞胎”。目前看，瑞典終將加入北約，問題主要出在土耳其的態度，匈牙利不是完全跟風，顯然不愿承擔單獨拒絕的壓力。北約東擴的進程可能不會止步于芬蘭，歐亞地緣政治局面還要經歷更多震蕩。

（摘自《世界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