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一只蜜蜂

汪彤

我以為蜜蜂只吃蜜，只采花粉。

去年冬的一天，辦公室的暖氣特別熱，清早打開門，一股熱浪撲面而來。養在窗臺上的綠色植被，蔫頭耷腦的。我急忙打開窗戶，換換空氣，給花澆些水。本應該休眠的綠色植物，卻發出一些新芽，努力地生長。

可能是我窗臺上蜿蜒而上的碧蘿，大片大片地抽出嫩葉，綠油油的，吸引了窗外寒冬里一只勉強維持著生命的蜜蜂。它從開著的窗縫里硬擠進身體，進得屋內。我坐在辦公桌前翻閱資料時，它便在日光燈旁上下翻飛。

有同事進來，看到蜜蜂后十分驚訝：“冬天里還有蜜蜂？”我順口說了一句：“我養了一只。”同事半信半疑，我便繼續逗她：“不信，我把它叫下來，給你看看？”

正說著，蜜蜂往同事頭頂飛去，同事怕蜇，連忙躲閃。我十分驚訝：難道這是一只能聽懂人話的蜜蜂？蜜蜂被同事躲閃時掀起的氣流驚擾，又飛到了日光燈附近，把那里當作溫暖的陽光。

這一來一回，恰似有人指揮。同事看了看蜜蜂，又看了看我，半信半疑：“看來，還真是你養的。”我狡黠一笑：“你還不信！”

話已說出口，我也不好意思敞開窗把蜜蜂趕出去，就讓這只特立獨行的蜜蜂把溫暖的辦公室當作風和日麗的山野，多逗留幾天吧。

出去辦點事，再回到辦公室，發現蜜蜂已經不見了。這時，我看見同一間辦公室的大姐把窗戶打開，自言自語地說道：“這么冷的天氣，哪來的蜜蜂呀？”我想它已經飛走，索性就把它忘記吧。

聽說冬天的蜜蜂要回到蜂巢過冬。為了御寒，它們想出一個聰明的辦法——在蜂巢里互相靠攏，擠在一起，像一個毛茸茸的球體。氣溫越低，它們擠得越緊，從而使蜂團的面積縮小，密度增加，起到防止降溫的作用。

智慧非凡的蜜蜂們，還通過多吃蜂蜜和加強運動產生熱量，來提高蜂巢的溫度。這個毛茸茸的球體外表溫度比球心低，球面的蜜蜂便使勁往里面鉆，而球心里的蜜蜂則乖乖地向外移，爬出去尋些蜂房里的蜂蜜，吃飽后，再回過頭來往里爬。這樣，它們不需要解散就能各自取食，還能通過運動增加熱量，讓球體的溫度保持不變。這樣鉆進去，擠出來，周而復始，蜜蜂們便一起度過了最寒冷的冬天。

我想飛走的那只小蜜蜂，可能趁著外面還沒冰凍，回去尋找自己的蜂巢，與同伴們一起安全地度過一個冬天了。這樣想著，我就去忙自己的活兒，“養一只蜜蜂”的事也就沒放在心上了。

第二天上班，我依舊灑掃除塵，給花澆水，坐定后削一只蘋果，蘋果的香氣很快彌漫開來，此時電腦旁的書縫里，悄悄爬出一只蜜蜂，懶洋洋的，像剛睡醒的樣子，又似受了傷，慢慢地在桌子上爬。

原來，那只小蜜蜂沒有飛走，而是躲在書堆里睡了一覺。它一邊爬，一邊伸腿，還用嘴巴到處嗅。嗅到我掉在桌上的小饃渣，便用毛茸茸的兩只細爪抱著往嘴里塞，看來它是餓極了。“難道除了蜂蜜和花粉，蜜蜂還吃其他的食物？”我有點迷惑不解。

我默默地觀察這只看似被我收養的蜜蜂。它抱著饃渣，用嘴巴吮吸很久，才開始往別處爬。這時它已經靈活自如，似乎因為吃了些食物，又有了力氣。我連忙放一小塊蘋果在桌上，用一支鉛筆慢慢推到它的跟前，蜜蜂又抱著蘋果吮吸了一陣。我的柜子里還有一瓶蜂蜜，我用筆頭蘸一滴蜜，伸向小蜜蜂。蜜蜂嘗到蜜后吃得更香甜了，埋著頭，幾乎就將自己尖尖的頭伸進黏蜜中。

同屋的大姐發現我正逗著這只蜜蜂，趕緊說：“小心蜇到你啊，趕緊放出去吧。”此時蜜蜂開始在我的桌上跳躍著，就像一架加了油的飛機，正要起飛。它試跑的時候，好像向我飛來，讓我頓時緊張起來。

它終究沒有向我飛來，而是飛上我的茶葉罐，又飛到筆筒上，始終沒有離開書桌。它似乎就是我養著的一只寵物，讓我滿生歡喜，又不得不提心吊膽，時刻對它保持著警惕。它若扭頭向我飛來，我得趕緊躲藏，畢竟它身上揣著一把有毒的利箭啊！

大姐擔心地看著我，眼神里都是催促的目光。我不知是應該打開窗戶，還是應該打開門，正猶豫著，蜜蜂飛進我的水杯里，趴在杯壁上，似乎想喝水。我連忙端起杯子朝屋外走去，來到走廊的盡頭，打開玻璃窗。窗外正有暖陽，蜜蜂從杯中慢慢爬上來，來到杯沿，仿佛攢足了勁，一個跳躍振翅起飛。飛到窗臺上落下，又向更高的地方飛去。

一會兒，一點淡黃就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可是我的想象中，這只我“養過”的蜜蜂正飛向它的蜂巢，與同伴們抱得緊緊的，一起向冬天后的春天邁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