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昆的情懷與癡心

阿蒙

姜昆先生出身知識分子家庭，深受中國傳統文化浸染，在他身上，有著強烈的儒家入世思維，從20歲青蔥歲月到70歲古稀之年，心懷“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為相聲、為曲藝事業、為說唱藝術執著堅守、殫精竭慮。發心聲于筆端，品讀他的文章，自然流露、渾然天成，亦莊亦諧、灑脫不羈，更多體味出來的卻是一種凝重與深度。他“叩問心扉，心里翻江倒海；伏案沉思，腦袋隱隱作痛”，恨不得把自己一腔熱血灑在這個舞臺上的熱情讓人萬分感佩又覺望塵莫及。

由于傳統的偏見，以及諸多歷史和現實的原因，曲藝相較于戲曲、文學、音樂、美術等藝術門類，傳統精品整理發掘不夠，理論研究也很薄弱，且不論是專業的，還是業余的曲藝理論工作者，都處于分散的各自為戰的狀態。姜昆先生試圖站在更高的地方、借助更廣的平臺做具有學術價值、藝術價值、歷史價值的事，盡管是開拓性的艱苦工作，盡管屢受對其自不量力、沽名釣譽的冷辣嘲諷。但“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他淡然處之，不斷思考著合宜的研究方式和科學的研究方法。

他任中國藝術研究院曲藝研究所所長和中國曲協分黨組書記期間，歷時3年，于2005年主持完成了《中國曲藝通史》和《中國曲藝概論》，開辟了中國曲藝史論的新局面。鑒于當時曲藝研究力量的不足，他將戴宏森、倪鐘之、張鴻勛、于天池、車錫倫、馮光鈺、耿瑛、蔡源莉、鮑震培等十數位文化學家、民俗學家、音樂學家、語言學家集合起來，弘科學精神、倡學術民主，既凝聚集體的智慧和力量，又充分發揮個人的所長。張鴻勛教授是著名的敦煌專家，車錫倫研究員對明清寶卷研究頗深、馮光鈺先生對民族民間音樂了熟于心……各負其章，由此全書邏輯嚴謹又不乏創新亮點。2014年，由他和董耀鵬主編的，為曲藝史論研究提供翔實資料的《中國歷代曲藝作品選》出版，同樣是開門做學問，力邀說唱文學各個領域頗有建樹的倪鐘之、耿瑛、郝赫、濮文起、陳錦釗、張鴻勛、關家錚、程有慶等專家編選、注釋、評介。姜昆先生對每一位曲藝前輩充滿敬意，尊他們為良師益友，稱與他們一起共事、交流研究心得，是他藝術生涯當中最難忘的日子。

姜昆先生曾在“一史一論”序言中憂心曲藝理論隊伍中的年輕人越來越少，外面精彩的世界把他們吸跑了。但他仍然把希望寄托在年輕人的身上，希望他們不辜負這個時代，希望年輕人能夠拿出屬于他們自己的東西。他培養了中國第一個曲藝史論碩士研究生蔣慧明，肯定她“專業的學術內容，通俗的文字呈現”的治學理念，后又將郝雨納入門下，鼓勵他進行東西方說唱藝術的比較研究。2013年，他更是帶著王紅簫、楊曉雪、崔麗玲、于雅琳、劉紅英等中青年曲藝工作者開展東北亞說唱藝術的歷史考證、實地調研、深入探索工作。2018年，《東北亞說唱藝術散論》出版，開拓了國外說唱藝術系統研究的一塊處女地。

對國外說唱藝術的研究絕不是偶然的心血來潮，而是姜昆先生幾十年的多思多慮。他一直關注并實踐著中國傳統曲藝與國外說唱藝術的交流和借鑒，尤其是與中國地緣相近、文緣相通的東北亞國家。他曾撰文把美國的喜劇演員鮑勃·霍普、研究相聲藝術的俄羅斯學者司格林、日本的漫才家北野武等介紹給中國曲藝人。自1985年他在日本東京和漫才家內海好江和內海貴子一起接受NHK電視臺關于相聲和漫才交流的采訪始，他又與日本吉本興業喜劇娛樂公司總裁大崎洋切磋，6次帶團赴日本開展“笑在東瀛”的文化交流活動。他感到一切都不能再走馬觀花，蜻蜓點水，而是要有深入的文化互通和藝術對話。于是，他和青年曲藝工作者談籌備《東北亞說唱藝術散論》的初衷，編寫的體例要求，希望研究視角以國別為基礎，又超越國別的限制，將理論價值與歷史價值融入，使其更具文化意義。他帶著大家客座日本的明治大學、韓國的首爾大學，研修加藤徹、鄭大錫等教授的民間藝術課程；造訪蒙古國的烏蘭巴托藝術學院，走訪日本的落語家林家三平、講談家寶井琴梅，韓國盤索里研修者、家族第四代傳承人鄭會石，東便制傳承人金秀妍，韓國藝術綜合大學李晉源，蒙古國喜劇小品之父巴圖吉雅等，在淺草演藝廳、新宿末廣亭、首爾國立國樂院等演出場所觀摩演出，在市井書店搜集各類書籍資料。他儼然是一位廣博、睿智、詼諧的導師，指引青年人前行，盼其成長成才。

搞曲藝難，搞曲藝理論研究更難。他不僅組織參與研究，還不遺余力提攜幫助一切有志于此者，或為書籍的出版籌措資金，或親自作序，如《中國傳統相聲大全》《中國相聲大辭典》《中國曲藝生態研究》《我有點兒暈》《逗你沒商量》，利用自己的名望和影響力為其鼓與呼。“作品集里有那么多作者、那么多演員、在那么多的歲月中，孜孜不倦地為中國老百姓創造了那么多歡笑，這真可以使我們再可歌可泣一回。不信就書中這一篇篇，大家不妨回過頭來再看一看。或許你會發現真有些好東西。”“唯有感激，并三叩五首，為相聲事業祈福。”近乎虔誠地“裹挾”大家對曲藝更關注一點、更支持一些。

這就是姜昆，他以“達則兼濟天下”的情懷不停歇地為曲藝做著有益的事情，他的身上總發著光，有光而不耀，和光同塵，照亮對事業懷有深情厚誼的人們和他并肩探索曲藝光明未來之路！

（責任編輯/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