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軍
在《細姐與魚》中,魚的躍動游弋與主人公細姐一道構成了一組全新的意象。魚的意象在中西方詩歌中具有獨特的詩意表達,其中既有漁樵之隱,也飽含著游魚之樂。T.S.艾略特的詩歌《J.艾爾弗萊德·普魯弗洛克的情歌》,將美人魚塑形為主人公內心的理想和追求的幻景。而杜甫更是將仁民愛物熔鑄于寫魚的詩中,將至為崇高的大愛隱喻于對魚的命運的關注。
細姐對魚的態度與杜甫的大愛形成了某種對位與契合。杜甫在《觀打魚歌》中有“赤鯉騰出”,《細姐與魚》中則有帶領群魚跳舞的大灰魚。當老杜發出:“君不見朝來割素鬐,咫尺波濤永相失”的感慨時,細姐心里“可勁兒地默念,魚兒,快跑啊”。大灰魚被捉不僅擾亂了細姐的心緒,還讓細姐徹底失去了對晚餐的興致。細姐對魚的愛與老杜之間有了情感上的同構關系,這不單純是同情和憐憫,而是對眾生平等的一種情感超越。
《細姐與魚》中,細姐之于魚是飼養者、施恩者,魚在細姐挑回的一筐一筐的草的喂食下成長。而魚之于細姐,則是細姐的日常和生活的寄托,她喂魚,魚就成長、歡脫。魚是她內在精神的映射,她像魚一樣自由樂觀,對生活一如既往地向往。細姐的身上,沒有被寄養于外婆家的怯懦,也沒有回到父母身邊的生疏,她的生活總是恬淡如昨。細姐的內里仿佛被平和之光映照,她敢于接受現實,愿把自己變成溪流里的一滴水珠,逐水而居。待嫁的細姐在被告知要回到父母身邊時,她“沒反對”;當父親捕魚需要打下手時,細姐內心雖念及池魚卻給予配合。細姐秉持的人生哲學是“利他”的,她以最大的赤誠面對生活,面對外公外婆、父母和弟妹、鄉鄰甚至是魚。這種坦然,是基于解決自我內心困惑之上的一種超脫,因此,細姐的生命由此也具有了厚度和廣度。
就女性形象的塑造而言,細姐是飽滿立體的,她的身上既有一種傳統女性的溫婉,也有著新女性的反叛,她敢于掌控自我命運,面對不同意的婚事,她思慮再三后采取了獨有的方式拒絕。她嘴角那條“細長細長,看著像一條游動的魚”的傷疤,永遠成為細姐溫和性格肌理下,在面對不公時勇于反叛的人格的外化。
《細姐與魚》作者以詩性品格結構全篇,將魚的意象深植人心。小說雖言及鄉土,卻又以最為質樸的生存邏輯和生命價值超越了一般意義的鄉土,字里行間充斥著家庭的溫情和及人及物的愛。這種愛是給予周圍、自我,以及萬物的尊重和禮贊,它隱于行為,又流淌于生活。就像細姐和丈夫默默地到父母務工的城市去打工,即便離開鄉村,人性中那份最為純凈的質素仍舊綿延。老子說:“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這或許可以作為細姐和《細姐與魚》最好的注腳。
責任編輯?丁莉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