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慧騏
五六月的西山是枇杷和楊梅陸續登場的季節。家里種有果樹的,往往到了這個時候,是既高興又犯愁。高興的是,眼見著果子一天天成熟,出落成大姑娘俊小伙的模樣了;犯愁的是,要么不來,要來都是前后腳,誰都等不了誰的,幾天之內必得想法子把它們采下來送出去。種的少還算好,采摘下來擔到距家不遠的地方,就有來西山游玩的人買走了,還有專門開了車從上海、蘇州、無錫趕來買的,一般也會買不少,一簍一簍地把車子后備廂塞滿。倘若種得多,出手就有點困難了。家里有孩子在外面做事的,那一陣都被發動起來干上了推銷員的工作,或者在網上直播帶貨,或者在朋友圈猛發美圖。
對于蘇州西山島,我有著特別好的印象。那兒有個好朋友,是西山中心小學的金校長。他在那兒做校長三十年,我認識他也有二十年了。每到五六月份,金校長都會打電話邀我去西山,在那兒住一個晚上,聽他講講學校里的事,當然也一定會品嘗甜美的楊梅和枇杷。金校長是當地公認的西山通,每一處古跡、每一座村落,他都如數家珍,關于西山的書,他寫了有七八部。金校長退休后被鎮上聘為西山歷史文化研究會會長,大部分時間在這個塢那個村里轉,他覺得那兒角角落落的歷史寶藏,研究一輩子都無法窮盡。而對當地的風土人情、時令瓜果,金校長也都了如指掌,講得頭頭是道。他跟我說,現在島上的種植者基本都接近老年,體力活干不動了,子女們大多外出工作,不肯來接這個班。現在大部分果農都希望村里把這些滿山遍野的果樹集中收去,統一管理,雖然目前還沒這么做,但未來的趨勢肯定是要走產業化的路。不過果樹又不像其他農作物,機械化作業較難實施,這是亟待解決的矛盾。
金校長的這番話讓我想起了另一個朋友——她原本在新加坡生活,有一年回西山來尋根問祖,被這里的美景和6 月的楊梅迷住了,后來便留了下來。她利用手上的資源,做起了果品的海內外空運生意。她在這兒租用了冷庫,把枇杷從果農手上大批量收購過來,先暫時冷藏,同時通過網絡和各種途徑進行銷售。村里一些體弱多病的老人,因滿樹的果實無力采摘而向她求助,她在網上招聘了一批周末勤工儉學的大學生,以速成法培訓學生踩著梯子上樹采摘。楊梅嬌嫩,保鮮期短,只能在一定的區域內發運;而枇杷存放期較長,可運往國內任何一處。前幾年,我都是通過她買一些枇杷,發送給外地的親友。
對西山而言,她是一個外來的參與者,這樣的力量,估計會越來越多地聚集。畢竟這是一塊富庶而神奇的土地,有著許多得天獨厚的天然優勢,許多東西(包括春季的碧螺春茶,秋季的銀杏、板栗、橘子等)只有在這方水土上才能生成獨特的美味。傳說中的“商山四皓”當年不遠千里歸隱西山,現今,相信會有更多的有識之士愿意來此處一試身手。
西山人的后代有不少是走出去了,這也沒什么,就像流水一樣,進與出都是自由的,有出去的自然就會有進來的。西山的歷史也一定會有人接著往下寫,只是每個時代會有每個時代不同的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