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瓊
開始開鑿敦煌石窟的東晉十六國時期,正是中國山水畫蓬勃興起的年代。我們今天能看到的敦煌壁畫是不同歷史時期的作品。漢唐以降的世俗生活基本面貌,從這些宗教描繪中可略知一二。總體看來,中原以及西北地區生活素材占比較大,南方包括江南的風俗風貌也有一些反映。這說明,當時參與敦煌壁畫繪制工作的工匠和藝人來源廣泛。
中國山水畫興起的年代,也是山水詩派產生的時期。山水詩派的產生,與江南以南的臨海、永嘉直接相關。
最早知道臨海,還真是因為謝靈運。
姨夫姓謝,說自個兒是山水詩派創立者謝靈運的后代。我那時候雖小,已有懷疑精神,于是查了很多資料,努力尋找謝靈運的生活軌跡,以求證姨夫到底是不是“王謝子孫”。結果,就看到了“臨海”一詞。謝靈運也被稱作謝臨海。《登臨海嶠初發疆中作與從弟惠連見羊何共和之》一詩,是堂弟謝惠連北上京都時,謝靈運不忍分手所作。長詩敘述別離情緒,興發感會,動人肺腑。臨海這個地名——雖然有人提出此臨海非今日之臨海,從此,也與這首長詩長存在漢語言文學長河里。
知道臨海雖早,但很長時間以來,我都以為臨海隸屬寧波。這是題外話了。“臨海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已有二千一百多年的歷史,漢昭帝始元二年,置回浦縣;三國吳會稽王太平二年,設臨海郡。一九四九年五月二十九日,建立臨海縣。一九八六年三月一日,撤銷臨海縣設臨海市。”這是百度百科給的標準答案。臨海在今天是小地名,從前是臺州府府城所在,比現在級別高,再從前,曾設臨海郡。謝靈運時期的臨海,便是臨海郡時期。謝靈運從家鄉會稽也即今天的紹興出發,一路向南,途經臨海郡,然后到達永嘉郡。永嘉郡是東晉新設,此前,永嘉是臨海郡的屬地。把臨海、永嘉并稱,漸漸成了習慣。臨海和永嘉都在今天的東部沿海地區。
王謝子弟,銜玉而生,抓得一手好牌,卻往往因貴致禍。說到因貴致禍,曹植是典型一例。曹植沒辦法,才華太出眾,又深得父親寵愛,即便自覺退讓,也為同儕同胞所忌。《七步詩》之所以生動形象,實乃泣血心聲。謝靈運也是一例。謝靈運是東晉車騎將軍謝玄的孫子,謝玄是江左風流宰相謝安的侄子。謝家簪纓世族,人才輩出,在戰火紛飛的魏晉南北朝,不僅戰功顯赫,文化文藝領域也建樹豐贍。即便如此,整個謝家,若論成就和影響,大約也只有謝靈運的文名,可與其先人謝安的功名并立稱峰。謝靈運年少成名,文章和書法皆為一時之頌,只可惜文人氣、才子氣包括世家子弟氣都太盛,在魏晉南北朝改朝換代復雜的政治旋渦中,不懂得避讓、收斂和忍耐,很快便被閑置驅逐。其間,幾度起用,又幾度貶黜,最終因被構陷謀反而入獄。“公元四三三年,宋文帝元嘉十年,北魏太武帝延和二年,宋前秘書監謝靈運以謀反罪被殺。”被殺這一年,謝靈運四十九歲。在當時,這個年紀離世不算小,但這種死法有些不堪。
秘書監是多大的官?秘書監屬于從三品,歷朝歷代都有,主要職責是掌管典籍圖書,有點類似于今天的中央文史館館長和國家圖書館館長結合在一起的職責,雖有“參預朝政”之銜,但實際上并無多少實權,是典型的待遇不錯、權力不大的差使。秘書監之下,通常會設秘書丞、秘書郎、秘書校書郎等職務。北宋大文豪蘇東坡的父親蘇洵,就曾做過秘書校書郎。這個職位是從九品,比“七品芝麻官”還小。秘書監的職能在不同朝代也有彈性。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整個社會從上至下對文化比較重視,秘書監的地位和功能也被放大,成為當時社會的學術文化主官。特別是曹操稱王時,為了弱化中書省,還曾將秘書監與中書省結合,讓秘書監分擔部分中書省的職能。這個時期是秘書監的高光時期。但好景不長,待到曹丕稱帝上位、江山開始坐穩之時,就把秘書監和中書省區隔開,恢復和加強中書省,同時,強化秘書監掌管典籍圖書這一職能,其實也是限制其權力過界。
謝靈運擔任秘書監時,秘書監的權力已被弱化。有祖輩親友們指點江山的豐功偉績在前,心高氣傲、歷史包袱較重的謝靈運,顯然不滿足于當“閑差”、混日子,也試圖在政治上有所作為。但他確實缺乏政治歷練和政治頭腦,玩的一些小技巧,流露出來的許多怨言,作出的個別“越軌”之舉,常常被政敵發現并放大。永初三年,謝靈運因為想法和做法較多,引起周邊不滿,被排擠出京,外放永嘉,任永嘉太守。
今天,浙江東部沿海一帶,外向型經濟發展水平極高,人均土地雖然少、本土資源不足,但依然財富積累很快,這是市場經濟和自由貿易的成果。距今一千八百多年前的南朝,也就是謝靈運擔任永嘉太守時,不要說永嘉,整個社會都尚未出現市場、貿易等自由經濟活動,自產自銷、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是主要生產和生活方式。市場不流通,資源不交流,所謂“封建”由“封”和“建”組成,“封”是“建”的前置條件。保守封建時期,資源不流動的前提下,對于一個地方的生存發展來說,自然條件特別重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臨海、永嘉一帶,屬于三面環山、一面朝海,“七山二水一分田”,山多、水多、耕地少,平常年份是產多少就吃多少、用多少,儲備糧少,一旦遇到饑荒,缺乏應急機制,“三吳大饑,戶口減半,會稽減什之三、四,臨海、永嘉死亡殆盡”。《資治通鑒》的這段記錄,也說明謝靈運的老家會稽在生存資料積累方面要比臨海、永嘉富足。臨海和永嘉當時千真萬確是窮地兒。會稽即紹興,位于錢塘江入海口南岸,還算江南,紹興以南的臺州、寧波、溫州則屬于江南以南了。
謝靈運的時代,相比會稽,臨海、永嘉一帶不僅生產生活條件不好,交通也極其不便。實際上,臨海、永嘉一帶因為山多,出行困難,交通狀況真正得到改善還是近二十年的事。溫州與杭州通高鐵后,從溫州到杭州大約兩個小時。記得二十多年前在杭州讀書時,同門有個小師妹來自溫州樂清,每年開學季,搭汽車、坐火車,要整整折騰一天,才能從家趕到學校。因此,溫州雖然也屬于浙江,但感覺上很遙遠。由此,完全可以想見,在一千八百多年前,富貴溫柔鄉里長大的貴公子來到“窮鄉僻壤”永嘉,往來不易,音信杳無,孤單寂寞之余,排遣時間的方式只有游山玩水、吟詩弄月了。
“凡永嘉山水,游歷殆盡”。謝靈運以游山玩水行消極反抗之實,但謝靈運畢竟是謝靈運,謝靈運的游歷山水,不是一般的淺嘗輒止,而是富有探險家和旅行家的精神,是逢山開道、伐木為徑,不僅開鑿謝公道、發明謝公屐、遍尋風景名勝,還能形諸生動傳世的詩文。謝靈運在永嘉呆了十三個月,是其被譽為山水詩派代表之重要創作時期。十三個月后,謝靈運終是難耐永嘉之孤清,稱病返回會稽。
作為個體的人,謝靈運這一生,由于自身性格原因以及獨特經歷,命運遭際跌宕起伏,基本算悲劇性人物。但作為一個詩人,謝靈運顯然又是幸運的。“文章千古事”,謝靈運在詩文方面取得的成就,歸功于其勤奮好學、天賦才情,以及經歷經驗。勤奮好學是硬道理,天賦才情就是運氣了。謝靈運曾自謂:“魏晉以來,天下的文學之才共有一石,其中曹子建獨占八斗,我得一斗,其他的人共分一斗。”曹子建就是曹植。唐宋八大家這時還沒出現,謝靈運這么說,雖有狂妄之嫌,也并非毫無道理。勤奮加才華,是創作的重要工作機制。出身名門卻遭際坎坷,客觀上為創作積累了“不平”之氣。氣不平則鳴,詩人心中“不平”,寄情山水和詩文,以言志,以抒情,這是創作的動力機制。當然,從“道法自然”“我手寫我心”這一角度,臨海、永嘉一帶山水環境絕勝美好,涵養和觸動了詩人的內心詩情,成為山水詩創作的必要材料機制。
前不久去成都公差,偶然看到黃賓虹的畫展。畫展以“與天地精神往來——黃賓虹藝術研究展”為名,展出了七十多幅黃賓虹三個不同時期的山水畫。黃賓虹被稱為中國山水畫大師,一生畫風經歷從“白賓虹”到“黃賓虹”到“黑賓虹”之三變,也即從早年疏淡清逸的新安畫風,到五十歲以后趨于寫實,再到八十歲后形成“黑、密、厚、重”風格這三變。黃賓虹的畫風畫法的形成和變化,是藝術創作和自然環境的關系的實證。產生這三變的外部環境,大致可以對應歙縣、貴池和巴蜀三地。“世界上只有瑞士可以同我的家鄉相比”,這是歙縣籍教育家陶行知的感言,歙縣到底有多美,大概可以想見了。徽州文脈深厚,歙縣是徽州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也是黃賓虹的故鄉。黃賓虹青少年時在此受教較多,美學啟蒙也大致由此開始。貴池和巴蜀都是黃賓虹游歷時產生深刻情感反應的地方。黃賓虹曾一度想定居貴池。晚年在巴蜀游歷時,黃賓虹的繪畫開始劇變,“青城坐雨”之類已成典故和佳話。藝術創作和創作主體的生存環境密不可分,藝術作品是藝術家關于外部環境和內心世界的表達。在藝術家手里,對于環境的表達,有時候等比,有時候是放大或漫畫,有時候實描,有時候又是抽象和寫意。
永嘉不曾去過,倒是今年春天,臨海舉辦首屆朱自清文學獎,我從蕪湖搭乘高鐵,途經杭州,在暮色中抵達這個久聞其名的古老小城。小城確實是小城,古城也確實是古城。被稱為古城的地方很多,但大多古城像平地新起的新城,了無古意。夜色中所見的臨海,倒是街道不寬,房屋不高,整個小城被高大濃密的古樹覆蓋,文雅、安逸、生活氣息濃厚;白天看得更清晰。臨海可考歷史長達兩千多年,千年古城基本面貌沒有大變。臨海沒有大變,首先是城市整體規劃和一些細部結構沒有大變,古城墻、府城街等一些傳統建筑還基本維持原樣。始建于東晉、擴建于唐、定型于宋的古城墻,歷經各種滄桑風云,拆毀、重建、修繕,現如今還能相對完整地聳立在世人面前。由臺州府城墻等構件組成的明清城墻,長達五千多米,如果不是東面一千多米被拆建成東湖路和大橋路,這段城墻幾乎可以形成閉環。“無邑不城”,城墻與里坊胡同構成都城建設的基本表征。臨海即便做過臺州府城,依然是南方小城,不屬于邊疆要塞,何故修筑如此完整的防御性城墻?這與臨海的特殊區域位置有關。臨海臨海,后一個臨海是動賓結構的詞組,臨海的古城墻也被稱為江南長城。從始建于東晉可知,與其他邊疆一樣,海防安全是歷朝歷代的政治大事。在東部沿海修建厚實城墻,既防御倭寇海盜,加強保衛,也有防洪功能,大概是原始初心。明代抗倭名將戚繼光在臨海練兵時,在城墻上建造空心敵臺,后來他將此法帶到北方,廣泛應用于明城墻。
抗倭是大事,事關沿海居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記得前幾年在福建福清港吃到一種叫光餅的烘餅,這次來到臨海,也有人指著一種餅說叫“光餅”,說是戚繼光及其士兵們打仗時的干糧。食物或許只是一種寄托,或者說,是一種間接的佐證,寄托和佐證了民眾的一種愿望和追思。
臨海的這座古城墻,雖然大眾知名度不是太高,但在中國“長城界”有地位,曾被古建筑大師羅哲文先生譽為中國長城的“師范”和“藍本”。忍不住爬上城墻,很寬,可六人并行。轉頭,迎面碰上全幅戎裝假裝巡城的“士兵”,雖然是表演,腰板卻挺得很直,似乎很入戲,看著不覺違和,恍惚中,竟有些難辨真假了。
在古城墻上看臨海,紫陽街南北縱貫,靈河從古城的東南區域流經。下城墻,坐上車,稍稍走一段,在臺州初級中學門前停下。進到這所曾經被稱作浙江省立第六師范學校的中學校園后面,佩弦樓下,紫藤花剛剛開謝。花架下面,是朱自清先生的半身銅像。一九二二年,朱自清北上清華大學之前,曾經在此任教八個月。雖然短暫,但臨海成為朱自清的創作轉型之地。他曾寫到,“我不忘記臺州的山水,臺州的紫藤花,臺州的春日”,“我對于臺州,永遠不能忘記”。此處的臺州即指臨海。朱自清在臨海時,臺州府設在臨海。在臨海,他手植紫藤花,寫下《匆匆》《毀滅》《獨自》《侮辱》等詩文名篇,著名的“剎那主義”觀點也是這個時期萌發。《匆匆》一詩,寫出了對于時間和未來、未知世界的哲學探索。一九二三年三月十日刊登在《小說月報》上的《毀滅》,共八節,兩百多行,被評價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第一首抒情長詩。臨海時期這種創作上的精進和自由噴發,像枝干遒勁卻花葉鮮嫩的紫藤花一樣,成為朱自清先生美好而持久的記憶。
臨海之于朱自清,正如永嘉之于謝靈運,雖然時間短暫,卻在創作層面產生了質的變化和影響。這是環境給予詩人的誘導和刺激。
建筑界泰斗吳良鏞先生曾提出人居環境理念。他說,“我畢生追求的,就是要讓全社會有良好的與自然相和諧的人居環境,讓人們詩意般、畫意般地棲居在大地上”。和諧、自然、詩意是中國哲學的提倡,也是中式建筑的一種美學追求。不和諧、不自然,有違人對居住環境的要求。在居住美學上,中國古代能工巧匠創造出關于人和自然關系的表達,在考古發掘現場,每每還能見到這些歷史的生動遺存。當然,一些建筑實物今天依然是人類詩意棲居的場所,其中,以徽派建筑影響最大、保存較為完整。徽派建筑是中國南方人居環境的典型代表。“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這是理學家朱熹回鄉省親所感。朱熹眼里的徽州人居環境,今天依然保存完好。
差不多是二十年前,黃山被列入世界自然遺產和文化遺產“雙遺產”前夕,偶然看到由清華大學專家團隊負責制作的申報文書,其中,列舉了宏村等村落的保護做法,大意是宏村最初的保護倡議,不是由上而下或由專家學者提出,而是村民們自己的主張,并有共同遵守的具體做法。這是大規模發展旅游之前的事。這句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事后專門找國家文物局有關方面核實過。徽州人對于自己家鄉的自覺的熱愛由此可知。
徽州四面環山,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山里人比較倔,也就是有主張、有韌性。比較起來,三面環山一面臨水的臨海,既有水之智,也有山之硬。魯迅在《為了忘卻的記念》一文中說柔石的硬氣是臺州式的硬氣,“只要一看他那臺州式的硬氣就知道,而且頗有點迂,有時會令我忽而想到方孝孺,覺得好像也有些這模樣的”。柔石是寧海人。寧海是西晉時期從臨海析出單立,現在屬于寧波。寧海也是寧波全境人口最多的縣。1917 年秋,柔石考入設在隔壁臨海的省立第六中學,但不久后退了學。
一個地方的硬氣和一個人的硬氣一樣,大概都不是憑空而來。在臨海,不容易見到大馬路和特別高的高樓。臨海是全國百強縣,臨海較少有大馬路和特別高的高樓,不是建不起,而是不建。臨海人的這種硬氣,也不是今天才有,而是由來已久。能夠把一座千年古城傳承至今,有賴于歷朝歷代的堅持。
在穿衣要穿新、住房要住新的市場營銷策略下,全國許多古城幾乎是一夜之間成為千城一面的鋼筋混凝土叢林。建筑是凝固的音樂,一個城市或一個地區的規劃建設,既體現主官的意志,也體現民眾的價值選擇和美學向往。生活在土地上、住在房子里的民眾,讓臨海古城保存了下來,并有了更加持久的古意。
其實,民間的文化教養遠遠超出我們的認知。這一點后來在參觀臨海博物館時也得到確認。臨海是縣級市,不僅有博物館,而且策展水平和館藏品超過了一些省級大館。特別是書畫部分。從民間征集來的書畫,不僅囊括了唐宋以來各個歷史朝代書法大家的作品,而且許多近現代書畫較為罕見。這些從民間征集來的書畫,流傳信息完整,題款豐富,涉及婚嫁壽誕、往來酬唱,散發著濃郁的生活氣息。這是藏諸于“野”的文雅,讀后令人感喟。
文以化人,文始有紋。這個“紋”是廣義和寬泛的痕跡,它在生活中出沒,比如飲食。一個作家如果不會吃,或者不懂得吃,他對生活的了解是缺乏紋理感的。一個地方也是如此。一個地方的飲食,如果不講究,止于裹腹,這個地方的生活面目也必然單調粗疏。
杭幫菜、紹興菜、溫州菜、寧波菜,等等,江南以及江南以南的這些菜式都很出名。若干年前,陪兒子出游上海,住在貝軒公館,一墻之隔是“新榮記”。后來,這家叫“新榮記”的飯館開到了北京國貿橋下,現在似乎是米其林三星餐廳。在臨海的第二天,從茶山上下來,走進一家農莊,居然是新榮記的大本營。環山,面水,海鮮、河鮮和山珍成為臨海菜的主要食材。夜晚,坐在街邊的大排檔,老板炒菜,老板娘端上桌,食材的新鮮和火候的掌握與新榮記似乎同工。匆忙間還吃了一種叫麥油脂的飯食,有點像不過油炸的大春卷,菜蔬多樣,皮是烙好的熟餅皮,一邊卷,一邊吃,無論是吃法,還是滋味,都讓人難忘。前兩天看到一則視頻新聞,說五一長假期間臨海在府城古街開設千人麥油脂宴。這真是外人難以想象的一種盛大而古樸的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