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是英烈血染成

葉介甫

提起“魏巍”這個名字，人們會記起在那炮火硝煙的戰爭歲月里，一篇膾炙人口的《誰是最可愛的人》撥動了時代的脈搏，在愛好和平和勤勞善良的人們的心靈上激起的強烈震撼與共鳴。為了新中國的安寧與繁榮，為了人類正義與和平的事業，中華民族的優秀兒女們“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鴨綠江，浴血奮戰，奏響一曲曲震驚世界的凱歌，多少年來仍使人們遐思不已，蕩氣回腸。

魏巍少年從軍，對人民軍隊一往情深。1937年，十七歲的魏巍在山西前線參加了八路軍，隨后又來到延安。“抗大”艱苦而充實的學習生活，晉察冀邊區軍民火熱的戰斗經歷，激發了他創作的欲望。魏巍一面和戰士們一起行軍打仗，一面瞅空兒寫一些詩歌、散文、戰地通訊，發表在當時的《晉察冀日報》等報刊上。

1950年初，在寧夏當團政委的魏巍被調到總政宣傳部。不久，朝鮮戰爭爆發了。這年底，總政派他和新華社的同志組成一個小組，赴朝搜集了解美軍的情況，以便展開政治攻勢。到朝鮮后，他們通過深入美軍俘虜營調查研究，寫出了調查報告，完成了任務。當時，組織上并沒有交給他們其他任務，但是，大家想到前線去的心情都異常急切，組織同意了他們的請求下，魏巍終于來到了前線。

魏巍認為要準確全面了解情況，就不能僅采訪志愿軍總部和機關，應深入連隊，尤其要深入那些戰斗異常艱難激烈的連隊。他走訪了三十八軍，深入一個個連隊，目睹了美帝國主義在別國領土上的血腥暴行。在漢江南岸的二十多天里，魏巍看到了三十多架敵機輪番轟炸，成千上萬顆炸彈向戰場傾瀉，敵人用九個多師的兵力向我志愿軍將士堅守的陣地輪番進攻。在漢江前線的日日夜夜，他一次又一次被戰士們的英雄壯舉感動著，每時每刻都處于昂奮、激動之中，以至久久徘徊在陣地上，尋覓那壯烈的場景，追尋那震天的吶喊……

他親眼見到了這樣的場面：“從跨過鴨綠江的那一天起，她們就背起了多少東西??！每人背著背包，背著十斤干糧、十斤米、一把小鐵鍬，有的人還有一把小提琴。有一夜，行軍九十里，男同志還有人掉隊，但是她們咬著牙，帶著滿腳泡，連距離都沒有拉下。過冰河，她們也像男同志一樣，卷起褲腳嘩嘩地蹚過去。冰塊劃破了腿，就偷偷地包上也不言聲。露營了，就在山坡上用松樹枝支起一塊小雨布，擠在一起，夜間凍醒，就蹦一蹦、跳一跳再睡……”

第十二軍于1951年4月中旬到達谷山地區，不久后參加第五次戰役。在戰役第一階段，突破“三八線”，進逼漢江；在戰役第二階段，突破加里山，截斷洪陽公路，激戰自隱里，直抵兄弟峰。1951年11月起，第十二軍參加金城防御作戰，在持續一年多的坑道戰中圓滿完成防御作戰任務。1952年，第十二軍參加上甘嶺戰役，殲敵一萬二千人。1952年9月29日，在這一天的戰斗中，第十二軍涌現了多位威名遠揚的戰斗英雄。但也是在這一天，敵機突襲距離上甘嶺不甚遠的第十二軍指揮部所在地區。在這次轟炸中，第十二軍文工團犧牲很大。

魏巍曾在接受采訪時說道：“這個題目不是硬想出來的，而是從心底跳出來的，從情感的浪尖上蹦出來的?！敝驹杠娙氤鲬鹬螅何纱蔚角熬€采訪。短暫的行軍休息時、硝煙彌漫的戰斗間隙，作家冒著生命危險，奔赴戰斗最前沿，在炮火中積累了大量原始素材。據時任一一四師警衛員覃照群回憶，有一次該師剛剛占領某處高地，尚有敵人反沖擊的危險，魏巍就趕到現場采訪。

在《誰是最可愛的人》之前，魏巍曾經根據在朝鮮戰場采訪的素材寫過一篇通訊，篇幅較長，包含了二十多個事例。但他和《解放軍文藝》的同事都覺得內容分散、力道不足，就沒拿去發表。之后，他精挑細選、反復推敲，著重打磨三個最動人的故事：朝鮮戰場上最壯烈的松骨峰戰斗；在漢江南岸阻擊敵人時，青年戰士馬玉祥沖進火海，救出被困的朝鮮兒童；戰士在防空洞里就雪吃炒面。面對采訪，戰士們的回答樸實無華，深深打動了魏巍的心。

在朝鮮戰場上，魏巍的情感多次受到沖擊，對志愿軍戰士那種濃烈的情感更加深了一層，他更加覺得戰士們可愛。他看到戰士們在朝鮮戰爭中，雖然面臨的任務是那樣艱巨，作戰環境是那樣艱苦，但戰士的英勇氣概，比起自己過去所看到的，都有著更高的發展。特別這種英勇的普遍性，更是空前的。比如，他在某步兵團曾了解到一個令人驚訝的數字，這個團至第三次戰役結束時，傷員自己請求留隊的比送到醫院休養的還要多?？峙略谑澜鐟馉幍臍v史上，這也是一種奇跡！這一事實更加督促著魏巍，使他有一種更加強烈的愿望來表現“誰是最可愛的人”這一主題。

他曾在一篇回憶文章中這樣說：“人們常說生活是一部教科書，而血與火的戰爭更是不可多得的教科書，它是名副其實的‘我的大學。它使我真正認識到，什么是敵人，什么是朋友，什么是同志，它尤其清楚地告訴我，帝國主義、法西斯的本性是什么，為什么說人民群眾是真正的英雄，是創造歷史的動力。一種推卸不掉的、神圣的、崇高的責任感產生了，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創作沖動?！?/p>

“親愛的朋友們，當你坐上早晨第一列電車馳向工廠的時候，當你扛上犁耙走向田野的時候，當你喝完一杯豆漿提著書包走向學校的時候，當你坐到辦公桌前開始這一天工作的時候，當你向孩子口里塞蘋果的時候，當你和愛人一起散步的時候……朋友，你是否意識到你是在幸福之中呢？你也許很驚訝地說：‘這是很平常的呀！可是，從朝鮮歸來的人，會知道你正生活在幸福中?！边@段話，相信很多人都有一見如故之感，即便不能逐字逐句背誦出來，也必定像是見了老友一般倍感親切。

魏巍曾深情地說：“我能寫出《誰是最可愛的人》，最基本的原因，是我們戰士的英雄氣魄、英雄事跡是這樣的偉大，這樣的感人?！?/p>